“谢你你会有这个心还不是帔姨疼我。”之慎笑着摇头。他心想静漪说出来要离家的话,旁人伤心许是一时的,她怎么能忍心伤了她母亲的心可是若不伤帔姨的心,就势必伤了她自己,到了儿还是帔姨最难过权衡利弊,他还是决定帮她的忙。他说:“小时候背书背不出来挨师父打,都是帔姨哄我。我还记得那时候她拿着栗子糕,我背出一段出师表,背的好,就得一块栗子糕。帔姨做的栗子糕最好吃,市卖的也吃过,这府那府的也去吃过,都没有帔姨做的味道。”
“凭哪儿的,能有咱们自己个儿家里的东西细致用心不过,母亲也这么说呢。”静漪拿起小炕桌上的一本闲书,翻一翻,是巴黎茶花女遗事。发了一会儿怔,想起从前之慎的心愿是能够读文学的。他从小爱玩儿,爱一切新鲜有趣的玩意儿。她会看这些书,还是受之慎影响的。只是如今之慎都要钻营经济去了将书丢下,静漪说:“从此你怕是没心思看这些了。”
之慎笑笑,说:“怎么,难道我一味的钻营那些,让这书也沾了铜臭气”
静漪便道:“本来么,文学就是闲暇时的玩意儿。”
“可是你别说,在公司实习,去别的地方我都不觉得什么,唯独跟父亲去了银行的大班室,真带劲呐!我在银行里呆的久了,就渐渐觉得那一套有趣。前儿开会,父亲让我旁听去,一帮人吵的脸红脖子粗,为了是怎么把投在蒙古、东三省铁路上的钱收回来。说到这儿,当年父亲和陶家”
之慎正说的起劲,静漪按住他的手,说:“好像有人来了。”
“九少爷,十小姐!”院子里有人在叫他们。
“之了来了”之慎叫道,“进来吧。”
林之了进门来,大热天仍穿着他一年四季惯穿的黑色。静漪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之了是父亲近侍,总是影子似的跟着父亲。看到他,就不由自主的联想到父亲的威势。
静漪和之慎先站了起来。
“老爷让九少爷和十小姐去太太那里一起用晚饭。”之了传完了老爷的话,才给之慎静漪行礼。
“老爷回来了”之慎问。其实不用问也该知道,父亲在哪儿,当然之了就在哪儿。
“刚回。”之了说。他从来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那好,我们这就过去。”之慎对着静漪歪歪头,“走吧”
静漪心里是不乐意去的,但是之了在这里,是奉命来叫她去的,她不能不去。
之慎看静漪那样子,笑着说:“父亲这会儿要见咱们,想必今儿心绪正佳,不如你趁这个机会跟父亲说了,那赶明儿把孟元带回家来见父亲不正好”
静漪越听,越觉得之慎说的不对路。她发狠的在之慎肩膀上打了两下,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好了好了!还急眼了!”之慎笑着,进去换长衫。
“瞧你说的都是什么。”静漪甩手出了门,一眼就看到之了已经候在外头,也就不再发作。
这会儿工夫,静漪就和之了在屋外廊下站着等。之了离静漪有五六步远。天色稍稍有点暗,他人很黑,身上的衣服也黑,就像个黑影似的。静漪心想之了也是有些怪。她完全没有恶意的形容,之了真的就像是父亲身边忠实的狼狗之了八岁那年家乡发大水背井离乡,家人都快死光了只剩下他和他的老奶奶。他和奶奶一路乞讨北上,遇到父亲的车队,冒死拦了父亲的车只求一点吃的给他奶奶。父亲看在他孝心的份儿上带上了他和奶奶。之了的奶奶后来还是死在了路上,他就成了孤儿。父亲收留了他。之了就只能记得自己姓林,进了程家,就一直跟着父亲。后来父亲给他起了名字,林之了。
之了从小不爱念书。进书房和之慎一同念过几天,看到书本上的字就打盹,后来父亲见他实在是跟不上,也就不勉强他。他不爱念书却好武,一身好功夫。功夫是跟着家里的老家丁头领宝爷练就的。宝爷身上的功夫有多深,不好说。但她见过他跟着宝爷练功的。睡三更起五更的,他们早起进书房,他已经练完早课了。据之慎说,之了藏在身上一条软鞭,指哪儿打哪儿,出神入化的。后来随着父亲的事业越来越大,家里的家丁也从冷兵器到了热兵器,配上了枪。之了在十几岁的时候学会了用枪,据说枪法比功夫不差。连杜氏母亲都说,有之了在父亲身边简直万无一失。
除了信任,她对之了没有一点余外的好感。
不过她和之慎都没拿之了当下人。还有宝爷的儿子四宝也是,同他们是玩在一处的。只是四宝憨直,有时候不看眉高眼低,不像之了。之了总小心的和他们保持着距离。尤其和她。
“走吧。”之慎出来。
他一边走就一边勾着之了的肩膀,要从之了身上摸出手枪来。被之了一把捏住了手腕子。看上去之了是一点儿劲儿都没使,之慎却险些喊出来。
“少爷,还是别。刀枪没眼。”之了低声说。
之慎搓着手,捶了之了一拳,说:“小子,手劲儿又见长呐。”
之慎没摸到手枪,过一会儿又去偷袭之了,想要抽出他藏在身上的长鞭。竟也没成功,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静漪走在他们身后,看到这一幕。
她冷不丁的就觉得,也许有一天,之了那鞭子会抽在她身上吧她脚步慢了一慢,落下了一程,被之慎喊着快些走,才又追上去。
此时上房从内到外的一派肃静。
静漪原想着各人可能都已经到齐了,不料进了门,并没有旁人,只有父亲和杜氏母亲在说着什么,见他们俩进来,他们也就住了声。静漪随着之慎行了礼站在一边。一时没有人开口说话,屋子里也就静悄悄的。
杜氏看了看时辰,轻声说:“老爷,用点儿饭吧”
程世运点了点头。
杜氏让人传晚饭,程世运就坐在那里,打量了一下依旧站着的小儿子和小女儿,才说:“马上就开学了,我听说老七老八都在温功课了,就你们两个,还只是淘气。从明天开始,都去书房读书。我回来要问你们功课的。”
“都要吃饭了,又吓他们做什么老九小十怎么淘气了老九不是时常跟你去公司学做事”杜氏不满意的维护儿女。</p>
<strong></strong> “他那也叫学做事添乱还差不多。”程世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