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漪捏着他的衣袖,喃喃自语:“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第一次上社交舞课我的老师说程,程你会跳的很好可是我老踩到他的脚无暇和无垢,之鸾和之凤个个都跳的很好,我也想跳的很好,可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块木头我的舞步是没有灵魂的”
她仰起脸来看他。
没有戴眼镜,也不知道她现在究竟能不能看清楚他的脸。但这里恰有一线灯光投进来,于是他可以看清楚她的脸。因为瘦下去,原来有一点点婴儿肥的她,颈上青色的血管都清晰了起来。这青色的脉络仿佛会随着她的呼吸微微的颤动,被拨动的琴弦似的,让人一点点的觉得心痒。
陶骧转了下脸。
恐怕是今晚那一杯接一杯的酒,此时在发挥效力了。
她还在胡言乱语,而他也竟然能耐住性子听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醉酒后更无状的女人,他也见多了。
她边说,身子轻轻的扭,仿佛舞步已经在脚下,他紧了下手臂。
“我想就只想跟他跳舞一支也好。但是一支也没有,只有半支舞。”她嘴角有苦涩的笑。嘴唇干了,她的小舌尖舔了下唇角,“那天我要去舞会。我的男伴该是他,可不能够是他他说我们在这里跳一支舞吧。在我的窗外才跳了一小半而已七姐敲门催我走。我是跳着窗子进去的,心啊,怦怦乱跳那晚和我跳舞的人真多,舞鞋都踩上了尘可我看到的每一张脸都是他”
陶骧从假山的缝隙中,看到有人经过,是程府巡逻的家丁。
带着武器。只在外面张望了下,并没有往这边来。
他的手落在静漪的背上。
“你怕什么这里没人”静漪头一低,额头便抵在了靠在了陶骧的胸口处。胸前口袋里插着的手帕,被她这样一碰,那像是什么硬物,硌了一下他的身子。
她的额头很热,好像在找比较凉的地方靠着好舒服一点。
“你想跳舞”他问。
她好像被惊到,有些错愕的抬头,迷离的目光在四周逡巡了下,凝在他面上,但是也没有焦点,似乎她并没有看到他但是她这样子真美。尤其是这对眼睛。
“想。”她毫不含糊的说。
也只有这个字毫不含糊,她的人简直要站不稳了。
她的裙裾被夜风吹拂着,扫着他的鞋面。
他将她的手握住,轻轻的将她带入怀中。惜阴厅里舞曲正到高潮处,他带动的舞步便华丽而激烈,一步紧似一步,每一步都不让人放松,她几乎完全是靠着本能跟随着他的脚步,在月光下、在庭院中、在寒凉的风中身上却越来越热似的,她紧咬着唇,被他握在手心中的手,渐渐的渗出了汗不只是手,她全身都在出汗她能听到他沉稳而有节奏的呼吸声,就在她耳边,相比之下,她的呼吸却是短促而急切的,心跳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也看不清什么,眼前除了迅速旋转的庭院,就是他像一堵青砖砌成的墙一般的胸膛她觉得头晕,于是只好闭上眼睛。
乐曲声还未停止,舞步却戛然而止。
静漪靠在陶骧身前,喘息着。
陶骧低了头,他的呼吸靠近了她,停住了。
静漪睁开眼,她看到陶骧的眼睛。
她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陶骧手臂一收,将她拉回怀里,嘴唇几乎碰在了她的唇上。
像羽毛扫过似的,很轻、很轻的一触,却让静漪完全僵住了。
一声声尖啸在耳边经过,她眼前一暗,黑暗中又像是绽放了无数的烟花。不是的,是真的有烟花。
已经是深夜了,在客人们要离去之前,会有盛大的焰火燃放,这是给一整天庆典点上的华美句号。
她微微仰着头,暗黑的天幕中,一簇又一簇的烟花绽放开来,而在烟花和天幕构成的绝美背景下,在她和这绝美的图案之间,是陶骧的脸。
她这才觉得头晕到自己马上就要昏厥了。
陶骧将她扶住,低声道:“这酒劲儿才刚出来,回去好好歇着。”
“你放开我”她头晕的厉害,面前陶骧的脸忽远忽近的。
她看到陶骧在微笑,即便是转瞬即逝的微笑,她又僵了一下。
“我想你已经知道,除了嫁给我,别无选择。”陶骧声音越来越低,却能更深更沉的落到她的耳蜗里去似的。
她僵硬的身子忽然软了一下,轻轻踮着脚。
鞋子始终在折磨着她的脚,此时更加苦不堪言。疼痛倒成了她眩晕中仅剩的感觉。
“放开。”她推他的手臂。
陶骧低头。
她空着的那只手提了一下裙裾,弯不下身去,小腿一抬,露出一截来。
他皱眉。
静漪将鞋子拔下来,忽明忽暗的彩光中,磨伤的位置透过丝袜渗出血来。
陶骧还没松手,静漪把着他的手臂,扶杆而立的芭蕾舞女郎似的,足尖一点,干脆将另一只脚上的鞋也拔了下来,扔在一边。
她看了陶骧一眼,推开他。
把高跟鞋一褪,她连他肩膀都够不到,要借着酒劲儿骂人,气势还是不够。
静漪深吸了口气,光着脚就要走。身子歪歪斜斜的,不得不伸展了手臂,想要扶住石墙之际,又被陶骧拉回身边。
“你要再这样,我喊人了!”静漪觉得礼服都要被汗水湿透了。这么一大声说话,头就更晕。
“不用喊,也来人了。”陶骧将静漪打横抱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啊”一个尖细的女声,带着颤音,几乎是惊叫起来。
静漪呆若木鸡,只听出是之鸾在喊,却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然而猛的回过神来,她盯着陶骧,两人在烟花绽放落下的一明一暗的彩色光影间,目光瞬间碰撞在一起。
“怕什么你是我未婚妻子。”陶骧的话在烟花绽放中,依旧字字沉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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