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骧转过身来,看看静漪,说:“我陪你回去,同父亲和母亲说一说。你舍不得娘,也得父亲和母亲同意。”
他没有等静漪回答他,示意秋薇把静漪的大衣拿过来。
“九哥,我同静漪跟你回去,要打要罚由父亲做主。帔姨在这里,不要惊扰先人,如何”他望着之慎。
之慎原本也不欲难为静漪,见陶骧如此说,就坡打滚。
他忍耐着,让宝爷带上人,他们先走一步。
“我自己回去”静漪跟陶骧说。迟早都要面对,她也不想逃避。可她不知为何,不想陶骧和她一起去。
陶骧看看她,说:“我送你过去。”
她的嘴唇都青紫一片了,分明是极力克制她自己,这样下去,不知道会闹到哪般田地
程家大宅门前仍挂着灵幡,雪白的灯飘在风中。
陶骧亲自开车,随着前方之慎的车拐进了宅内,绕了好久才停下,从桐荫书屋的后门走进去。
静漪跟着之慎走着,陶骧走在她身后。
当她在书屋门前站下,发现陶骧已经不在她身边她后来才知道,陶骧应是被要求回避了。何况他确实也不便在场。
“父亲在里面。”之慎低声道。
静漪抬眼一望,说:“知道。”
“小十,别让父亲伤心了”之慎说。
静漪绕过他,推门而入。
程世运背对着他们。
静漪是从小看惯了父亲这样冷漠的如同悬崖峭壁的背影,可从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让她觉得透骨的寒凉、距离遥远。
程世运缓缓地转过身来,冷漠地瞅着静漪,说:“你好大的胆子。”
静漪昂着头。
“你可知道,她除了是你的母亲,还是我的太太、是程家的二太太”程世运问。
“现在,她就只是我母亲。以后她和我在一起,就没人敢不尊重她、用她的身份羞辱她,也没人再利用她。”
“你说什么”
静漪看着父亲,说:“没人利用她。”
“利用她”程世运看向静漪的目光,散淡中有几分冷酷。
若在往日,静漪必然心生畏惧。可此时,她竟视若无睹。
之慎在一旁看的心惊。
既为父亲,也为静漪。他隐隐觉得今晚应该有些什么事情,已不能避免。
“父亲敢说,从未利用过她对您的心意她从来不会违背您的意志,就像我不会真的违背她的意志我离开北平前,你们明知就不该瞒着我。的确我学医不精,且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竟忍心一再骗我骗的这么苦。父亲,她是生下我的人照您说的,她是程家的二太太、是您的太太可是父亲,她是不是首先是程家的二太太,此后才是您太太最后才是我娘”静漪说着,心口剧痛。“父亲,我娘一生也许做过许多错事,她最错的就是嫁进程家,嫁给您她害了自己,也害了我”
“小十!”之慎大喝一声,“不准你这么跟父亲说话!你知不知道父亲”
程世运一抬手。
之慎只得暂时闭嘴,可是他看向静漪的眼神,当真是更加复杂。
静漪只望着程世运,她说:“父亲,您可有那么一点点的人情味妻妾、儿女都是什么随时都可以挪动的棋子么”
之慎一把扯过静漪。
“你别拦着我!”
“让她说。”程世运道。
“小十,住口!”之慎也大声。
“为什么不让我说,如果不是父亲,我何苦到今天我怎么会嫁给我不爱的人我怎么会对我娘都不能尽孝他毁了我娘,也毁了我我恨他”
“啪”的一声。
静漪脸上中了一记耳光。
之慎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他脑中一片空白。
这一巴掌打的够狠,静漪人都险些摔出去。
她耳边嗡嗡直响。
“小十”之慎想过来扶她。
静漪推开他的手。
滴滴答答的,血顺着上唇往下流。
很快就流进唇间,又腥又甜她脸上有种恐怖和狰狞。之慎看了,心里顿时又悔又急,他咬着牙说:“你不该这么跟父亲说话。”
静漪说:“这些话我也忍了太久了父亲,如果您还念着一点我娘的好,她的骨灰,让我带走。日后程家就算是搬进紫禁城,也跟我母女无关。”
“小十,你神志不清了吗!”之慎不认识似的看着这个妹妹。
静漪抬手擦了下脸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