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挺各色的。”她说着,手攥的更紧些。眼望着前方,那马车放慢了速度,原来是拐进了一条巷子里“符家在这一头还有宅邸”她自言自语的。
秋薇没言声。汽车从铜狮子巷口经过,静漪看着那深邃的巷子,一眼望不到底,一口气闷在胸口,顿时不自在起来
过了青玉桥,静漪在家门口下了车。回身谢过史全,吩咐他早些回司令部复命。等史全带着人离开,静漪还站在门前。
沙尘随着大风刮的她得眯着眼睛。
眼睛许是进了沙砾,有点疼,她只好拿帕子遮了前额。
门上有仆人赶紧来送了油纸伞,秋薇替她遮了,进了大门待要往里走,听见车响,她们略一住,车停了,下车的是姑奶奶陶因润和陶因清。静漪又回转来问安。
陶因润姐妹看她眼睛鼻子都红红的,都诧异的很。
陶因润还没开口,陶因清先问道:“静漪啊,我可听说你预备好了出洋读书了,这事儿确实么”
静漪正低头走着,听见姑奶奶问话,她抬眼看了她。
陶因清眼中有点不以为然的神气,这神气刺的她胸口那点不自在扩大了些,她轻声说:“确实呢,姑奶奶。牧之应了我了。”
静漪去德国念书的事,磕磕碰碰中终于尘埃落定。到了四月里,她也就该开始准备出国了。此间除却陶家勉强统一了意见,在程家她的决定遭到了更强烈的反对。静漪常想,若不是因为此地遥远,嫡母杜氏甚至能亲自上门来劝阻她成行或许陶骧给父母亲和三哥的信件才是至关重要的,总之他留下的信寄出之后,父亲终于也松了口。
是静漪生辰前两日,陶尔安同许雅媚一道自南京返回兰州。家里原本就因准备尔宜婚事而渐渐弥漫的喜气,又添了几分热闹。只因为陶骧还在新疆,进疆后打了两场漂亮的战役之后,便陷入泥潭一般,战局步履维艰,家中一应的喜庆热闹气氛,因此都有些刻意压制的意思,总也欢快不起来。
静漪就尤其如此。
留洋事成、生辰临近,都不能让她轻松和快活。
许雅媚因记得静漪的生辰,这一日早早就起来,亲手给静漪做了碗寿面,端着来琅园给静漪拜寿。
静漪正在书房里看前一日的报纸,雅媚带着瑟瑟来,瑟瑟还真的给她依照古礼磕头。静漪忙把瑟瑟扶起来,同她们母女说了会儿话,一起吃了面。
陶老夫人和陶夫人因为她生日,头一天就准了她今日只管自由活动,不必一早过去请安。也因了这是她要出洋前的最后一个生日,陶老夫人拿主意,决定给她好好庆一庆生日。晚上在家里要小宴一番的。
雅媚颇舍不得静漪,吃过寿面,和静漪带着瑟瑟在一处聊天,未免唏嘘着问她:“真决定要去了吗”
静漪听了心酸,勉强笑道:“二嫂,你看我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就别动摇军心了好么”
雅媚望了她,叹口气道:“早也料不到会这样。别怪母亲她们想不通,就是我也想不到老七竟会同意你走。连我在那么远的地方,都知道家里商议给老七讨小的事儿”
雅媚拍拍瑟瑟的小屁股,让瑟瑟去跟白狮玩去。
瑟瑟一走开,雅媚继续道:“这两年老七偶尔去南京,我也让御之试探过他的口风。老七的心思没在这上头的。可是你一走,你让他如何是好他身边总要有人。”
“二嫂”静漪看了雅媚,雅媚言之切切,是真为她着想的。
“我也难十分地劝你。就盼着你能回心转意罢了。你是聪明人,不要我多讲的。”雅媚也怕将话说拧了,见静漪出神,拍拍她的手。听着下面站着的虎妞儿说“大少奶奶带麒麟少爷来了”,雅媚看了静漪,“大嫂来了,高兴些的。”
静漪果然微笑,说:“当然是高兴的。”
雅媚看她,清了清喉咙,倒开着玩笑说:“我看未必。老七不在家,你这生日闹的也不十分有趣吧他年年想着新花样儿给你闹闹生日的。忘了那年你生日,在南京,他那上天入地的闹法儿,后来都知道是七少奶奶同他上天的,那份儿招人羡慕,都快成了嫉恨了”
静漪听了只是笑。
那一天么想起那一天来,耳边似乎还有呼呼的风声,心还是会剧烈地跳动。
她定了定心,见符黎贞站在那里看着麒麟儿同瑟瑟与白狮玩,想着符黎贞的洁癖,总不喜麒麟儿与白狮亲密玩耍的,忙起身同雅媚一道迎出去。边叫着大嫂,边看到符氏转脸对着她们微笑。一时见到在一处的瑟瑟和麒麟儿,瑟瑟虽是小一岁的妹妹,个头倒比麒麟儿还要高了静漪微笑着说:“大嫂快里面请。”
“来给七妹拜寿的。二妹也在”符氏笑着问。
她拍手叫麒麟儿过来,说麒麟快来进屋给小婶磕头拜寿的。
静漪听了忙拦着,说不过是个不值当挂在嘴上的生日千万别隆重起来。
符氏听她如此说,倒也不强着来。麒麟儿倒也规规矩矩地给静漪鞠躬,说:“爹爹说了,见了小婶要正经给小婶拜寿的。爹爹说他不能过来,也替他祝小婶生辰快乐。爹爹有寿礼给小婶婶的小柏姐姐”
麒麟儿下巴一扬,对着小柏示意。
静漪见小柏怀里抱着好几样东西,心知这是陶骏夫妇送她的寿礼了,忙让秋薇接了,请她们进屋坐,说:“这怎么好意思呢大嫂,二嫂,快些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