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机会难得。这些其实也是我想对陶太太说的话。”文燕儿准备拿笔记下来。
静漪摆了摆手,说:“既然这样,如果你不记录不发表,我可以回答你所有的问题。就当这是一次在聚会上普通的聊天。”
文燕儿想了想,点头。
“放弃学业,的确有家庭的原因。但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能够继续完成我所喜爱的专业学习,我有遗憾,但不后悔。如你所见,如今越来越多的妇女接受教育、出来工作,甚至拥有自己的事业,这都是很好的现象。但是,譬如我参与的慈善活动,让我有机会接触到底层的妇女。对她们中的很多人来说,教育甚至都不是必要的,食物和药品才是。所以文记者,如果有机会,请你写写她们吧。也可以写写为她们做了许多事情的人。作为我个人,我做不了大事,但愿意为她们多做力所能及的小事,改善她们的生活。”静漪轻声细语地说。
文燕儿仔细听着。静漪说完了,她也没出声。
在一旁,有人轻轻拍掌。
静漪转脸看时,拿着桔子水的秋薇身后,是水家二少奶奶和费法娴。拍巴掌的是费法娴。她丝质手套外面的钻石镯子,随着她手上的动作闪闪发光。
往时静漪或许会觉得费法娴的打扮言谈有轻佻之嫌,此时却断然不会。
“说的真好,陶太太。”费法娴微笑着。边笑,边碰了下水家二少奶奶,“二少奶奶也是妇女界的骄傲,这位记者小姐,你不如细细采访她。”
水家二少奶奶就是过来给静漪解围的,果然笑着请文燕儿去参观餐馆的厨房。文燕儿还想再问静漪问题,但静漪只是微笑,她又被二少奶奶拉着,只来得及站起来对静漪鞠了个躬,说:“谢谢陶太太。以后我做了正式的记者,希望还有机会对您做正式采访。”她说完还要拿着她那杯桔子水,才跟着水家二少奶奶走了。
“真是个认真的姑娘。”费法娴以目光询问静漪自己是否可以坐下。
静漪点头。
费法娴坐下来。
她依旧是艳丽的装扮,新潮的不得了。在素雅的静漪面前,这对比过于强烈。她看看静漪脚下,微笑道:“密西斯陶,今日这身白色洋装,那对水红的皮鞋正好相配,怎么没有穿呢。”
静漪笑着点头,拿了桔子水喝。
费法娴打量着她,轻声问道:“刚刚密西斯陶对记者说的那番话固然漂亮,也有些敷衍。”
“怎么密斯费认为我在敷衍么,那恰是我的肺腑之言。”静漪微笑着说。
费法娴细而长的眉挑了起来,说:“那么也恕我直言,密西斯陶,靠你做这点善事,即便能帮到人,也只是暂时的。这里需要的是彻底的改变。”
“我大约知道密斯费在想些什么。也许密斯费认为,在这个国家尚未完全统一,派系仍然互相倾轧的时候,我所说的那些,只能是敷衍记者的话,远不如身体力行做些大事去。但是密斯费,罗马并不是一天建成的。无论什么愿景,空谈都是无用。我既说的出,自然是要尽力做到。不管身处何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助人总是可以的,也是应该的。”静漪望着费法娴的眼睛,说。
费法娴点了点头,说:“密西斯陶果然如人所言,是个很有想法,也很有担当的女性。”
“过誉了,密斯费。”静漪淡淡地说,“听说密斯费近日将启程返回加国。我祝密斯费前程似锦。”
“多谢。”费法娴微笑着说。
静漪看了看时间,费法娴见她有要走的意思,便说:“请便,密西斯陶。”
“我另外还有事,再会。”静漪起身。
“再会了。”费法娴点头。
静漪看了她,点点头。
她找到水家二少奶奶,告辞离开。
秋薇跟着她,轻声嘟哝着道:“那位费小姐,是来找小姐的碴儿的么她父亲找姑爷的碴儿,她看你不顺眼小姐说的哪儿错了”
静漪看了她,轻声说:“都没有错,立场不同罢了。在她看来,我必是个旧时代的影子。”
也难怪秋薇。在她看来,与她深深信任的姑爷作对的,大约都不是什么好人。费玉明启动的对近几年政府财务的审计,直指时任西北军司令的陶盛川借兼任省主席之便挪用政府税收资金今天的报纸上,有大幅的报道。
也许在这个时候,她接受记者的采访,并不是件坏事。
她没有办法帮助陶骧分担太多的压力,同样利用报纸舆论,分散些民众的注意力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她若想在报上露面,最好还是先和陶骧打个招呼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