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这一大家子并不会都有资格参与到接风宴当中,最后留下来的只有戴英达的两个儿子,戴成良和戴成荣。
开宴之后,元涛倒是注意到席上有不少产自海汉的玻璃器皿,当下便主动问道:“戴爷也喜欢我海汉国的玻璃器?”
戴英达应道:“贵国所产的玻璃器,比以前西洋番人卖的货可好多了,如此精致之物,谁又能不喜欢呢?”
戴英达是不是真的这么喜欢海汉的玻璃器不好说,但元涛能够明显感受到对方的示好之意。另外几名盐商也纷纷搭腔,说起了自己平时生活中会用到的海汉货。
类似这样的场景,元涛倒也见过不少,但大多是舟山附近州府经营海汉货的商人才会有此作派,毕竟那些人都算是既得利益者,有这样的表现也是在情理之中。但扬州盐商在此之前跟海汉却只有利益冲突,由此看来这些盐商也真是有些急眼了,不惜放下身段来表现自己对海汉的亲近之意。
元涛一边笑眯眯地听着在座众人轮流吹捧,一边享用桌上的菜肴。淮扬菜是中国四大菜系之一,其菜品自然不凡,这宴席又是戴英达提前准备,几乎是将本地的招牌菜都端上了桌。
拆烩鲢鱼头、清炖狮子头、扒烧猪头这三道扬州传统名菜自然必不可少,又有大煮干丝、三套鸭、水晶肴肉、将军过桥等特色菜,让元涛大快朵颐,一扫行程疲乏。
席间有戴英达的手下进来报告,已经将金盾的人员带到庄内,安排好了住处和接风宴。就连留守两艘船上的人员,也已经派了人给他们送去饭菜和生活用品。
酒过三巡之后,元涛自觉也吃得差不多了,便主动提起了正事:“戴爷能不能简单给我说说,如今扬州到底是怎么个局面?”
戴英达担心影响元涛吃饭的心情,所以一直压着没提正事,听到元涛主动提起,他正是求之不得,当下便向他说明了扬州目前的状况。
相较于马正平带到舟山的信息,戴英达的叙述就要详细多了,元涛认为这也应该扬州盐商耍的一个小把戏,故意隐瞒了一部分比较负面的信息,以免海汉这边认为风险太大而放弃对他们的援助。
去年年底海汉在扬州采取了行动之后,山陕盐商可谓遭受了重创,负责组建和指挥那支火枪队的卢康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从市面上销声匿迹,甚至一度让戴英达认为他被山陕盐商的大当家何桓给秘密处理了。
元气大伤的山陕盐商也就此收敛了许多,暂时停止了偷袭徽籍盐商运盐队伍的行动,行事也低调了许多。
徽籍盐商一度认为这是对手遭受重创之后的自保行为,但后来才发现对手可能只是担心海汉已经跟徽籍盐商结成联盟,所以才会暂停了行动,悄悄观察局势是否会起变化。
正是因为徽籍盐商对形势感到盲目乐观,没有及时利用这样的大好势头追击对手,甚至连修建中的防御工事都停了,认为市面会从此太平下来。
他们对形势走向的误判使得对手获得了喘息之机,在平静了两个多月之后,山陕盐商就再度在盐业市场挑起了争端,官场商场双管齐下,使用各种手段打击徽籍盐商的经营。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部分。到今年三月的时候,徽籍盐商绝望地发现,对手似乎又秘密组建了另一支火枪队,而且规模似乎比之前那一支更大。而这支火枪队的指挥者,便是在扬州府无端消失了几个月的卢康泰。
或许是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卢康泰的行事作风比之前更为狡诈,对徽籍盐商所发动的袭击都是一击得手立刻退走,力求不在交手中出现人员折损。
徽籍盐商虽然也通过种种渠道购置了一些火枪,并组建了自己的火枪队,但战斗力相较于对手却还是差了一截,而且由于保密工作做得不够周全,几次出动执行押运任务都撞上了对手的袭击行动,己方损失了不少人手,使得双方的实力差距反而越拉越大了。
而且徽籍盐商的船队也已经在运河上数次遇袭,对手的袭击行动越来越频繁,徽籍盐商都开始担心迟早有一点会直接打到运河南岸来,因此在商议之后,便决定向舟山当局请求援助,同时重启各处庄园的防御工程建设。
马正平第一趟去舟山的时候,正值东海舰队出征平户前夕,石迪文的注意力都在作战行动上,根本顾不上搭理扬州的事情,因此马正平那一趟在舟山没有拿到任何实质性的承诺。
而在海汉出征平户期间,扬州这边的局势也愈发对徽籍盐商不利,扬州官府对山陕盐商采取的武力手段不闻不问,反而派人查办徽籍盐商私藏武器。如果不是戴英达去应天府找人打点了不少银子,很可能已经被扬州官府安排罪名拿下了。
但戴英达等人也知道继续也拖着不是办法,己方在官在私都很难斗得过对手,如果再不想办法改变局势,被对手打上门来只是迟早的事情了。何桓甚至已经在扬州市面上放出狠话,一定要将徽籍盐商七大姓全部逐出扬州。
生死存亡之际,戴英达等人也顾不上国别不同,再次派出马正平到舟山求援。虽然明知海汉的意图是要介入扬州盐业市场,但这个时候也没法再去顾虑这样做会不会是引狼入室之举了,只能先寻求海汉出手干预再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