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掌柜恍然道:“你说的是七大姓的事啊?事关今后的风向,这些小盐商是得想办法来打听消息了。”
段三略感惊讶道:“掌柜,看来这次你也听说那些消息了?”
葛掌柜哼了一声道:“你真当我每天守着这地方,就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了?七大姓最近一直不露面,听说是犯了大事啊!最近几日其他盐商一直在宴请各路官员,想必就是在打听其中内幕了……依我看,这七大姓估计快要倒霉了!”
段三问道:“这何以见得?”
“要不说你还是太嫩呢!”葛掌柜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看这几天在我们酒楼设宴的主顾,全是平日里跟七大姓不对付的,他们这么着急给各路神仙送香火钱,显然是跟七大姓有关,多半是在给对家挖坑了!”
段三迟疑道:“掌柜你这么了解,莫非是这几天偷听了他们在雅间里的交谈?”
葛掌柜两眼一瞪道:“我堂堂清风楼掌柜,能干那种下作事情吗?你可别在外面瞎说,给清风楼惹了麻烦,到时候没人保得住你!”
段三心知自己失言,连忙应下,心中却觉得这多半便是实情了。但凡有人在清风楼宴请地方官员,葛掌柜总是要找机会进去打个招呼敬个酒的,期间听到一些只言片语的消息也再正常不过。
“滚滚滚,去看看厨房的备菜,莫要耽搁了晚间的宴席!”葛掌柜不耐烦地挥挥手,将段三从眼前赶走。
市面上的一些传闻消息,葛掌柜是会格外留意的,这并不是因为他热爱八卦,而是要将有价值的信息反馈给清风楼的幕后老板,扬州府的知府大人。盐商之间的竞争只是扬州的日常,但如此频繁地涉及到各路官员了,在他看来显然是要出事的征兆,所以也对此特别留意。
七大姓雇了海汉人来扬州当保镖,山陕盐商现在把官场上的人脉全都搬了出来,这大概是双方要展开一场斗法了。但葛掌柜认为无论如何,七大姓毕竟只是庶民,不可能斗得过官方人脉更多的山陕盐商,所以他才会坚持认为七大姓要倒霉了。
不过葛掌柜可不敢公开说出自己的这种观点,因为他的态度在外界看来或许会被理解为知府大人的意思。这样一来就非常危险了,他所发表的言论极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加以利用,所以葛掌柜才会警告段三,让他不要将此宣扬出去。
至于山陕盐商会给七大姓挖什么坑,葛掌柜甚至都猜到了几分,毕竟这几天山陕盐商宴请的官员中最多的便是盐业衙门的人,这显然是要从其命根子上动手了。
山陕盐商这几天在清风楼已经消费了上千两银子,但在雅间里送出去的银子,恐怕是这个数目若干倍之多。而闻风而来的各路人士,也给清风楼带来了不少生意。因此尽管最近几天少了徽籍盐商这股消费主力,但清风楼的生意却已经恢复到了较好的状态。
这一晚从清风楼传出一个来源不明且未经证实的消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查到了七大姓贩卖私盐的证据,并且会在近期对这几家大盐商展开查办。
消息一出,扬州黑市上的私盐价格便立刻涨了三分。甚至还有赌档立刻开出盘口,让赌客下注盐政衙门会从七大姓的哪一家开始查起。当然了,敢开这种盘口而不怕得罪人的,肯定也是跟山陕盐商关系密切的赌档了。
不过负责分销的小盐商们在得到消息之后大多还是持观望态度,毕竟这两大盐商集团斗了不是一年两年了,谁也不能奈何对方。要是今日看七大姓落魄,站队到山陕盐商一边,那过几天山陕盐商吃瘪,想再站到对面去,恐怕就得脱一层皮了。所以大伙儿打的主意都是一样,等着先看看局势动向,再决定要不要站队。
这个传闻仅仅过了一天,便成为了事实。两淮都转盐运使司发下公文,称查到本地某些盐商有贩售私盐之嫌,所以临时停止对这些盐商兑换盐引,并将查封这些盐商名下的店铺和仓库,以便于取证调查。
这公文可不是走走形式而已,两淮都转盐运使司下辖的三个分司,十一处巡检司,三十处盐场,全部要参与到行动中来。这也就意味着公文中所列出的这几家盐商名下生意要完全停摆,直到查明案情为止。
具体的影响会有多大,从淮盐的供应区域可见一斑。此时淮盐所通行的区域有应天、宁国、太平、扬州、凤阳、庐州、安庆、池州、淮安九府,以及滁州、和州两州,还有江西、湖广两个布政司的部分辖区,河南的几个州府等等。
生意每停摆一天,对这些大盐商都将造成极大的损失。即便是富可敌国,也承担不住这种没有期限的停摆方式。
至于是否真的要对这些盐商展开调查,那其实反而不是重点了,毕竟没有哪家盐商的屁股是完全干净的,而且盐政衙门历年来从盐商这边收到的好处也不是小数目,撕破脸了谁都没好日子过。所以这个公文的效力也并不是完全按照其内容来实施,只是暂时封禁了徽籍盐商的店铺、仓库,并且禁止他们在调查期间以任何方式运输和贩卖食盐。
这个消息在盐政衙门在扬州城里贴出公文告示后不久,便传回了戴家庄。饶是戴英达处事沉稳,这次也不敢怠慢,立刻便召集了目前在戴家庄的七大姓家主一起开会商议对策。当然了,也没忘了把元涛这个外援也请出来,七大姓接下来要如何应对,也需要元涛给出意见才行。
“各位应该都听说了吧?这次对头可没打算给我们留下任何余地了,把都转盐运使司都搬出来了。我们这次若是不小心应对,怕是连饭碗都要保不住了!”戴英达说到此处在桌上重重一拍,似乎要是以此来发泄心头的不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