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文教、律法、钱币、乃至户籍编制这些社会根本,也全都已经在按照海汉的标准在执行。岳永寿毫不怀疑只要再过一两代人,金州民众肯定会十分笃定自己的身份归属,到时候就完全没有大明什么事了。
当然关于这些不太妙的情况,岳永寿并不会在提交给朝廷的报告中详细表述,毕竟海汉人在提供办公经费的时候就已经明示过他,对于可能破坏两国外交关系的情况,希望他能“酌情上报”。至于怎么个酌情法,岳永寿也心知肚明——海汉人想占大明的便宜,却又不想让两国关系因此而趋于紧张,那就只能尽量对大明朝廷隐瞒真相了。
海汉在金州所用的这些手段,正在逐渐将金州从大明剥离出去。岳永寿虽然不服,但以他的个人能力也的确没有办法能去改变这种趋势,就算想为大明做点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海汉人给的实在太多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也只能对金州的现状睁只眼闭只眼,安慰自己这都是为了维系两国保持现状而不得不采取的妥协。
只要能升官发财,眼下跟海汉人演几年戏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海汉人也十分上道,要跟清军开打之前还会特地知会他一声,将不要钱的功劳双手奉上,这等好差事哪还有别处能找到。
这天岳永寿正在家中闲坐,下人来报有本地官府的人登门拜访,岳永寿看了来人递上的名帖,连忙让下人把来客请进了书房接待。
来人正是陈一鑫的秘书曾晓文,他先是奉上了一份礼单,倒也不是什么贵重礼物,不过是茶、米、蔬果等等,但这些物资都是从南方运来的好东西,寻常人在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
虽然来的是个秘书,但岳永寿可不敢有丝毫怠慢,他知道这位是陈一鑫身边亲信,还兼有幕僚的身份,在陈一鑫那边的影响力不可忽视,当下也是以贵客之礼相待,收下礼单之后连忙表示了谢意。
在知道了曾晓文来意之后,岳永寿还是有些诧异,他虽然在奏折里吹自己跟陈一鑫有不错的私交,但实际上两人的关系基本就维持在公务来往的水平,谈不上有什么私人交情,像这种私人宴请更是少之又少。陈一鑫主动发出邀请,在他看来这肯定不是对方闲得没事做,而是要借此机会跟自己商量某些事情。
岳永寿决定先向曾晓文探听一下口风,看看能不能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曾先生,不知将军今天还宴请了哪些客人?”
曾晓文道:“我不清楚将军有没有宴请其他客人,但我所接到的命令,便是专程来邀请岳大人。”
岳永寿心道只要没请东江镇的人,那一切都好说。他到金州之后跟东江镇的沈世魁等人也曾照过面,双方都不免会觉得有些尴尬。严格说来东江镇投靠海汉的行为就是叛国,但如今大明在辽东需要海汉牵制满清,而东江镇的军民投靠海汉之后也仍在与满清对抗,所以大明也没有公开追究东江镇的罪责。
至于宴请岳永寿的原因,他虽然左右试探几次,曾晓文却没有提供更多的信息了。岳永寿见状也就罢手,免得让对方多心。
送走曾晓文之后,岳永寿唤来下人,让他们准备热水,沐浴更衣,换一身干净行头去赴约。
晚间岳永寿来到陈一鑫府邸,才发现今天的宴请对象竟然就只有他一人,席上也只有曾晓文一人作陪,顿时便料到今天相谈之事恐怕不简单。不过陈一鑫不主动提及,他也很知趣地没有冒然询问,双方推杯换盏,先喝过三轮再说。
酒过三巡,陈一鑫放下筷子道:“岳大人,实不相瞒,今天请岳大人过来赴宴,其实是有要事相商。”
岳永寿见状也连忙放下筷子,拿餐巾擦了擦嘴,然后应道:“请将军但说无妨。”
陈一鑫道:“关于这个冬天我军对满清采取的军事打击行动,岳大人也见证了其中一部分,相信岳大人对这次行动的打击效果和意义应该不会有怀疑吧?”
岳永寿道:“这是自然。贵国军队打击清军不遗余力了,在下都是亲眼所见,而且也已将此上奏了朝廷。相信等开春之后,朝廷就会对贵国的作为有所表示。”
陈一鑫道:“岳大人有心了。不过现在有一个新的情况,我必须要向你通报一下。”
岳永寿见陈一鑫的语气和表情都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心中也不免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我们这一次的行动,可以说已经将金州至鸭绿江口的这几百里海岸进行了一次比较彻底的清剿,距离海岸线二三十里甚至更靠近内陆的村镇,基本上都被我们以拉网式的行动清理了一遍,这几百里地也差不多变成了无人区。之前陆陆续续送来金州的几千俘虏,全都是来自这次行动。”
“虽然这次行动战果丰硕,但满清好像已经输不起了。所以他们派了使者过来,想与我国停战议和。”陈一鑫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岳永寿的反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