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立场坚定,我是很佩服的。”陶东来应道:“我国组织这次会谈,就是不想看到战争持续下去,但如果你们谈不拢,那整个辽东地区,包括大明北部,都不会得到和平。大明还能撑得起几次国战,我想杨大人应该比我清楚,趁现在还有机会获得和平,杨大人应该好好把握时机才是!”
杨嗣昌道:“陶大人,你我两国本就结有盟约,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同仇敌忾,对建奴施加压力才对吗?”
陶东来道:“同仇敌忾,那也得贵国愿意放下架子与我国合作才行。”
杨嗣昌道:“此话怎讲?”
陶东来道:“为了帮贵国分担压力,我国常年在辽东抗击清军,但贵国除了派官员过来督战,就没主动提供过什么协助吧?不管物资还是人员,所有问题都是我国自行解决,这在道义上说得通吗?”
“这……”杨嗣昌没料到陶东来突然提到这一茬,当下也不知该如何答复他。
海汉虽然是不请自来从满清手抢下了金州,并且也没打算把这块地区还给大明,但的确是将矛头对准了满清,客观上也帮大明缓解了压力。可大明的态度其实是希望这两国拼个你死我活,然后由自己来扮演渔翁角色收拾残局,自然不会主动给金州的海汉人提供什么援助。
“金州本是我大明属地,贵国应该先将这里归还我国,再商议联合出兵迎战满清之事,这样才合乎常理。”杨嗣昌还是很快就调整过来,把大明不提供援助的原因归结于海汉对金州的非法侵占。
陶东来笑了笑道:“把金州还给你们,你们就能守住吗?没过几天就又交到对方手上了,与其那样,还不如把这地方一直借给我国,让我国掌管起码还能长期拖住几万清军主力。”
陶东来这话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丝毫不给杨嗣昌留面子。杨嗣昌虽然听得心头暗恼,但也知道陶东来所说的确是实情,大明若有能力守住金州,当初也不会丢了这地方。但海汉人借金州,那可就真是有借无还,根本没打算让这地方再回归大明版图了,大明又岂肯低声下气地向驻扎在这里的海汉军提供援助。
“话虽如此,但尚可喜所提的和谈条件,本官是肯定不会答应的。陶大人如果是想劝说本官接受他的条件,那还是不必费心了。”杨嗣昌知道争论金州归属于己无益,干脆便跳过这话题,重新回到正事上来。
陶东来道:“杨大人误会了,我们并不是要求你答应满清提出的和谈条件,而是打算助你一臂之力,向满清施加压力,迫使他们妥协。”
杨嗣昌狐疑道:“让对方妥协?这要如何做到?”
陶东来信心十足地说道:“很简单,我只需明确告诉尚可喜,如果满清不跟大明达成和解,那么接下来就会有包括海汉在内的多国联军一起攻打辽东,届时满清想要再进行和谈,可就不是当下这样的条件了。”
“多国联军?攻打辽东?”杨嗣昌听完陶东来的话之后也不免有些惊讶,没想到海汉人一边谈和解条件,一边却在暗备战,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
“恕我直言,贵国即便是要发动进攻,也很难直接动摇到建奴在辽东的统治吧?”杨嗣昌回过神之后,还是对陶东来的说法提出了质疑。海汉这么几年都一直守着金州没动,这个时候就算要改变策略主动出击,又何以在短时间内给满清造成真正的威胁?
陶东来似乎知道杨嗣昌心头所想,当下解释道:“我国只拿下金州,并不是因为没有能力给满清制造更大的麻烦,只是觉得没这必要而已。汤姆,你给杨大人简单说说我们的作战计划。”
王汤姆站起身来,走到墙边拽了一根细绳,墙上挂着的一幅布卷立刻自上而下打开,原来是一张巨大的辽东地图。
王汤姆抬手指向辽东半岛西边与大陆连接的地方道:“杨大人请看,这里是盖州,如果我军从这里登陆,距离沈阳城也不过三百里而已,而且这间的区域地势平缓,没有什么障碍,以骑兵推进的速度,三四天就能兵临城下。而且这里是大辽河入海口,上游的支流浑河可直达沈阳城附近,以我军的水运能力,完全可以通过内河向沈阳附近投送大量兵力和物资。一旦我国下定决心要打,那满清就很难拦得住了!”
杨嗣昌虽然不善带兵打仗,但身为兵部尚书,当然也不是酒囊饭袋,这辽东地图他早就研究过千百次,王汤姆一说作战计划,他便知道对方的确不是说着玩的。类似的作战计划,大明兵部早就研究过,毕竟这是攻击满清京城沈阳最近的一条路线,如果有办法在盖州附近投放大量兵力,那就有机会直捣黄龙。但最终兵部还是没有将其付诸实施,原因无他,以大明水师的能力,并不足以支撑起这样的跨海作战计划,就算知道盖州是一个极好的登陆地点,也没法在短时间内跨过辽东湾向该地区投放兵力。
但如果这个作战计划的执行者换作海汉,那倒是有实现的可能了。海汉本就以海运能力著称,其海军舰队更是号称无敌水师,这几年将满清的水师剿杀得一干二净,辽东海岸几乎是片帆不得出海。以这样的实力,要在盖州地区实施登陆战的确不难,至于后续是否能如王汤姆所说的那样,顺利打通三百里的行军通道,直逼沈阳城下,那倒还有待商榷。毕竟尽人皆知海汉军的活动范围从来只在海岸附近,几乎没有深入内陆数百里的作战经历。
但海汉人想干的事情,谁又敢说他们做不到呢?杨嗣昌仿佛在一片黑暗之,看到了一丝希望的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