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双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看也没看黎锦一眼,从他身边走过了。
秦慕文上前几步接过黎锦的篮子,说“他就是赵双,这几日一直过来陪我聊天。”
黎锦脑海里还有刚刚那人穿的素白衣服,十七岁的年纪。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刚搬来的那几天,为了融合进来,经常会跟街坊邻居唠嗑,听他们说些碎嘴的话。
当时有人说某家有个哥儿,十岁就说亲了,男方跟哥儿是青梅竹马。长得可俊俏一个少年郎。
用街坊的话说就是“因为少年郎俊俏,有个富商的闺女想嫁给他,派媒婆上门提亲了,结果那少年郎都不同意。”
街坊又说,“那少年郎坚持说自己有婚约,最后那富商闺女说自己不介意做平妻,那少年郎还是不愿意,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黎锦当时没说话,有个年轻人也是新搬来的,他问“然后呢?这可是神仙眷侣的故事啊。”
街坊语气冷淡到了微妙的地步“四年后,哥儿十四岁,少年郎十九岁。娶妻那天,少年郎走水路迎娶哥儿,突然下起大雨,船翻了,死了好多人。那个少年郎也死了。”
黎锦一时失声。
旁边的年轻人还在追问“那个哥儿呢?他殉情了吗?”
街坊瞪了他一眼“什么殉情,哥儿那也是一条命,自然得活着。”
要不然,还有谁能把那风光霁月的少年郎记一辈子。
少年郎的父母有很多孩子,他死后几年,家人都逐渐淡忘他了。
能每年在中秋、元宵、重阳、除夕记着他的人,只剩下那个哥儿了。
年轻人赶紧道歉“对不起,我话本子看多了,那最后怎么着了?”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最后,毕竟那事发生到现在才过了三年。但哥儿从那天之后,整日只穿素白或者黑色衣服。”街坊说,“你如果早上起来早,说不定偶尔还能看到他。”
年轻人腿抖,说“这真的是话本子吧,黑白衣服不是黑白无常吗?”
黎锦当时有事要忙,后面的没仔细听,他本以为这是那街坊编出来的故事,也没在意。
现在他才察觉,赵双……好像就是那段故事的主人公了。
年纪和穿着打扮都对的上。
这么一想,黎锦问秦慕文,“赵双跟你说什么了?”
秦慕文‘啊’了一下,说“我们天南海北的聊,我以前喜欢看游记和杂书,他正好也喜欢看,而且有些地方他好像真的去过一样,说的比书上还要详细。”
黎锦想,这恐怕是他那位少年郎曾经去过,然后告诉他的。
黎锦没有直接把赵双的伤疤揭露出来,他只是问“赵双可有跟你说过家事?”
秦慕文说“说了,他是家里的老幺,前面有两更哥哥,都早已娶妻搬出去了,他们家只有他和父母住。”
“他还有说其他事情吗?”
秦慕文仔细的思考一下“没有了,我们聊的最多的就是蜀地游记,或者就是府城里哪家的布做衣裳好看。”
黎锦略微思忖一下,看来赵双也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应该不会有其他心思。
黎锦净了手去抱着小包子,教他讲话。
但小包子依然固执的‘咿呀’!
过了一会儿,黎锦订做的东西都送上门了,他让人把案几和书柜放在书房,剩下的储物柜、梳妆台、四方桌和椅子都摆在外院。
等到人走后,黎锦自己把这些东西抬进内院的屋子里。
家里到底有小孩和哥儿,不方便外男进入。
随后,黎锦温习了算术书,又写了一篇策论,他这也算考试复习,毕竟还是挺想争取一下算学部助教的职位。
七日的时间眨眼就到了,当天早上,黎锦再次见识到讲郎记笔记的功夫,整个人已经波澜无惊。
下午,黎锦按照要求,去会馆参加助教的考核。
开考前,大家对着监考的老者作揖,随后才领取答卷,准备考试。
虽然考前没有搜身,但监考人员除了那名老者外,还有四位教谕。
参加考核的仅仅十八人,就有五名考官,根本不可能让人有作弊的机会。
黎锦看到算学题后,先把题干提取出来,列在素纸上,再做计算。
这样无疑简化了拗口题目的难度,不出一个半时辰,黎锦就写完了算学题,开始思考策论的立意了。
策论题目鱼鳖数罟材木
黎锦没考过院试,不知道院试的策论不会直接从四书五经里挑一整句话出来,而是会提取关键词,上下几句拼在一起。
若是考生基本功不扎实,那就完全不知道题目出处。
黎锦起初确实懵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句不正是出自《寡人之于国也》么?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黎锦没发现,那原本坐在首位的老者,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老者正是宁兴书院的山长,上次凑巧跟知府大人一路,见过黎锦一次。
他作为山长,见过不少写的好的策论。黎锦那边府试的策论在山长看来,恐怕连中等都评不到,只能作为中等偏下。
要知道,山长平时看的策论,都是举人们、甚至还有进士书写的。
黎锦这才区区一个府试,策论能入山长的眼,这已经是对他最大的认可。
山长见黎锦起初一直在素纸在写写画画,好像对算学题丝毫没有思路,不禁有些失望。
但很快黎锦就开始在卷面上誊抄,他才忍不住去看了一下……
这一看,山长突然觉得被打脸。
黎锦居然把三道题都写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