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想了想,说:“好是好,但那陈仲路,不过也是竖子庸狗,不足与之同谋。”
谋主攸远一笑,说:“主公,您怎么理不清楚这个理儿呢只是假意与陈仲路联手,一旦攻下鲁州,陈仲路这条胳膊,怎么拧得过主公的大腿呢”
陈继与陈仲路是兄弟关系,陈继是庶出长子,陈仲路是正室嫡出,按理来说陈仲路应该占据优势,但是其实不然,陈继在家中深受器重,无论是兵力还是声望,都比陈仲路要高出一截。
一旦打下鲁州,陈继与陈仲路的结盟必然瓦解,到那时候就是你死我活之时,陈仲路的兵力不敌陈继,鲁州兜了一圈,还会落入陈继的手中。
陈继一听,便笑了起来,说:“妙了,这倒是个好法子,你这就去……”
陈继刚要让谋主攸远,去联系一下陈仲路,与他们攀谈结盟的事情。
但是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士兵们慌乱的大喊着:“有刺客!!”
“刺客!在这边!快抓住他!”
“是姜都亭!”
陈继“腾”的站了起来,说:“姜都亭!”
谋主攸远赶紧说:“主公,千万勿要出帐,姜都亭必然是魏满小儿派来的刺客,那姜都亭就是一个蛮夫,武艺却十分出众,主公小心着了他的道儿啊!”
“噌!”
攸远的话才说完,就听到一声弓箭的响声,有什么东西射在了营帐外面。
陈继赶紧掀开帐帘子,这么一看,竟是一张锦帛字条,被弓箭扎着,挂在了幕府的大营牙旗上。
牙旗高大,那字条正正好儿,不偏不倚的钉在上面,字条便顺着牙旗散落下来。
上书八个大字……
——大尾巴狼
——缩头乌龟
牙旗是整个军营的灵魂所在,自古以来,旗帜无论对于团体还是对于个人来说,都是需要拼劲全力去维护的尊严。
此时此刻,陈继的牙旗之上,竟然又挂了一面“旗帜”,上面还下了这样羞辱性的词语。
“姜、都、亭!!”
陈继气的大吼出声,使劲砸了一下高耸的牙旗。
谋主攸远一看,生怕牵累自己,赶紧对士兵说:“还等什么!去追啊!”
姜都亭就一个人,单枪匹马过来挑衅,攸远赶紧令人去追,派了一队骑兵,大约二十来人,紧追不舍。
姜都亭跃出营地一看,营中火光冲天,都不需要仔细听,就能听到陈继大吼自己名字的声音。
姜都亭一笑,故意策马等了一会子,便听到身后传来“踏踏踏”的马蹄声,还有士兵们喝马的声音。
姜都亭自言自语的轻声说:“来了。”
话音刚落,马蹄声越来越近,有人在后面大喊:“姜都亭!”
“姜都亭在那里!”
“追——主公有令,杀无赦!”
姜都亭一抖马缰,喝马直冲而去,按照计划,不紧不慢的吊着那二十骑兵。
“嗖——”
就在此时,身后的骑兵竟然还放冷箭。
夜色黑漆漆的,冷箭绽放着寒光,快速向姜都亭的后脑袭来,姜都亭猛地一矮身,伏在马背之上,冷箭顺着他的介胄直接划过去。
与此同时,姜都亭的双刃戟一摆,“当!!!”一声巨响,冷箭竟被姜都亭瞬间阻拦了下来,长戟的戟刃一兜,一挑。
冷箭借力绕着戟刃一转,“噌——”一声兜了回去,凌空一个翻转,直接向那些士兵面门扎去。
“啊!!”
“咚——”
似乎有一个士兵中了冷箭,瞬间从马上折下来,掉在地上,后面的士兵跑得奇快无比,来不及减速,登时混乱成了一片。
姜都亭哈哈一笑,似乎觉得十分爽快,还要稍微勒马马辔头,等一等后面慌乱的追兵。
姜都亭一路狂奔,眼看着就要到达陈仲路的扎营地点,姜都亭故意回身,放了两支冷箭,激怒那些士兵。
陈继的士兵气的哇哇大叫,大喊着:“别跑!!”
“要追上了!”
“杀——!”
“杀啊——”
陈仲路坐镇军中,突听外面杀声冲天,一时有些发慌,还以为是魏满的军队,赶紧便站起身来,说:“什么人!”
麾下将领赶紧去探查,但是夜里雾大,看不清楚是什么人,只能听到一阵阵的杀声,从四面八方冲来。
陈仲路大惊,生气的说:“定是魏满小儿欺我营中无人,来人!给孤迎战,狠狠打回去,一概歼灭!”
“是!主公!”
麾下立刻点齐兵马,冲出去迎战。
而姜都亭眼看着计策得逞,立刻一拽马辔头,直接扎入浓雾之中,朝向城池复命去了。
追逐着姜都亭的士兵们冲过来,突然看到一片火光,似乎有营帐驻扎在这里,不由大惊失色,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营地中已经杀出成千上万的士兵,瞬间将他们包围。
“放箭!!”
“杀——”
“主公有令,全部绞杀!”
一共不到二十人,很快就被陈仲路的大军歼灭,等全都歼灭之后,陈仲路冷笑着从营帐中走出来,志得意满的说:“魏满小儿也不过如……”
如此……
这两个字还没说完,陈仲路赫然看清楚,这趴在地上的死尸,根本不是魏满营中的介胄,而是……
陈继营中麾下!
姜都亭听到身后喊杀的声音,然后是陈仲路大叫怎么回事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顺利完成任务,立刻打马回了城池。
“姜将军回来了!”
“报——姜将军回来了!”
深夜的府署已然灯火通明,一时有些嘈杂,伴随着众人的大喊声,姜都亭快速归来,直接翻身下马,轻巧的落在地上,手执长戟,可谓是豪气云天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将军,回来了!”
“姜将军!”
大家都对姜都亭拱手行礼,姜都亭似乎也很享受这种被人尊敬的崇高之高。
一瞥眼,正巧看到了正在摆弄药材的林奉。
姜都亭便顺势走过去,笑着对林奉说:“这么夜了还没歇下,可是担心都亭”
林奉的确担心姜都亭,毕竟他单枪匹马直闯陈继营中,能不担心么
但林奉抹不开面子,不好说出来,便在这里摆弄药材,大晚上出来晾药材,林奉也是头一人。
林奉说:“并不是担心姜将军,而是左右无事,晾一些药草。”
姜都亭笑着仰头看了一眼天空的月色,说:“今日的月光,的确适合晒药材呢。”
林奉一听,真是无地自容,赶紧转身要走。
姜都亭拉住他,笑着说:“勿走,都亭受了一些伤,不知能否请林太医帮忙包扎包扎。”
“你受伤了”
林奉吃了一惊,赶紧放下药材检查姜都亭,果然受伤了,小臂被划伤了一个口子,幸而没有中/毒。
林奉赶紧说:“奉这就为将军包扎。”
他说着,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拦了下来,姜都亭抬头一看……
魏满!
魏满笑眯眯的拦住林奉,说:“诶,林奉啊,你且去罢,不用给他包扎,是孤派都亭去挑衅陈继,如今都亭受了伤,也是孤为他包扎,才有诚意,你说是罢都亭。”
魏满显然是公报私仇,没事找茬儿,谁让姜都亭上次也破了坏自己的好事儿呢。
林奉一听,不敢有违,立刻垂头走了。
“哎!”
姜都亭喊了一声,抬起手来阻止,可林奉走的太快,根本阻止不下来。
姜都亭当即沉下脸来,眯眼看着魏满,魏满笑眯眯的说:“别看孤,孤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故意的,你待如何”
姜都亭愣是给气笑了,说:“我辛辛苦苦给你去送信,挑衅陈继,主公就这样回报都亭”
魏满笑眯眯的说:“咱们俩,还回报不回报,太见外了罢”
姜都亭:“……”好一个不要脸的主公。
姜都亭点头说:“行罢,那都亭身负重伤,也就只好去寻奉孝先生,替都亭包扎了。”
魏满:“……”
【5更】
魏满眼看姜都亭转身就走,气得他连忙大喊:“你给孤回来。”
姜都亭停住脚步,站在原地转身来看魏满,说:“主公有何贵干”
魏满气压极低,说:“这么晚了,还是别麻烦奉孝先生了,许是已经睡下了,不若……还是让未歇息的林奉给你医治罢”
姜都亭一听,笑着说:“是么都亭看也挺好。”
魏满:“……”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继那边很快得知,自己的士兵被刚刚到来的陈仲路给斩了,而且片甲不留,气得陈继火大。
方才还想着与陈仲路合作,攻打鲁州府署,但现在突然有些不情愿起来。
陈仲路的大军已经赶到,陈继不想再耽搁时日,想在陈仲路还未准备妥当之前,尽快攻城。
一大清早,陈继的军队真是越挫越勇,已经列队整齐,铿锵有力的站在了城门楼下。
林让早有准备,已经叫人连夜赶制出了特大横幅。
上次林让书写,展示了一下自己笔走龙蛇的书法技艺,虽很多人恭维林让,不过林让自己看来也不觉很好。
这次大横幅的字体更大,林让书写起来力不从心,便请了书法功底高深的庐瑾瑜来写标语。
陈继的队伍慷锵有力,似乎在向鲁州军与魏满的军队展示他们巍峨雄壮,训练有素的一面。
就在此时,空无一人的城楼上终于出现了几个人,魏满与林让等人,零零星星的走上城楼。
陈继立刻大喊着:“魏满!你今日也要缩在城门不成!”
魏满一笑,摆摆手,并没有说话,身边的士兵立刻捧过来林让连夜赶制的横幅。
“哗——”一声,展开来。
士兵从城楼的组左端,一直将横幅拉到城楼的最右端,然后同时一松下摆。
一声风响,横幅瞬间展开,上面八个大字一览无余。
与此同时,城楼上的士兵齐声大喊:“燕州牧陈继,大尾巴狼,缩头乌龟——”
“缩头乌龟——”
“乌龟——”
一阵阵的回音回荡在城门楼的上空,随着士兵的大喊,还有横幅的展开,陈继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犹如炒糊的锅底一般难看。
陈继气得双手打颤,刚要说话,就听到“轰隆隆——”的声音从后背席卷而来。
陈继回头一看,就听魏满在楼上笑着说:“陈公,那不是您家亲戚么”
是陈仲路!
陈仲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介胄与马匹的辔头有些浮夸,竟然是镶嵌着金边的样式,在冬日里微弱的阳光照耀下,打眼一看竟波光粼粼,若是阳光灿烂一点子,恐怕会闪瞎人眼。
陈继没想到陈仲路这么快就整顿了兵马,也来攻城。
陈继一看到陈仲路,心中那新仇旧恨一并子席卷而来,只恨得牙根痒痒。
虽他们乃是兄弟,但自小陈继便不服气陈仲路这个嫡子,而陈仲路也不服气父亲宠爱这个过继而来的兄长。
后来同朝为官,再加上分歧太大,二陈的梁子在拥立谁为新皇的事情上彻底撕开脸皮,老死不相往来。
陈继如今看到了陈仲路,登时想到了自己那二十精锐,那都是陈继的心头肉,因着要去追赶姜都亭,所以派遣出去的都是精锐中的佼佼者。
哪成想二十人一个也没有回来,而且这二十精锐不是死于姜都亭之手,反而是陈仲路!
陈继眼中登时升起一股腾腾的杀意来。
陈仲路一看,陈继来势汹汹,而且魏满与吴文台联手合作,站于楼台之上,气定神闲,他也听说了,陈继的队伍在这里攻城半个月,城门纹丝未动,反受其辱。
陈仲路眼珠子一转,便对陈继说:“大哥!这魏满小贼甚是目中无人,大哥合该给他一个教训,才能让魏满知道,这京城以东到底是谁在做主!”
陈仲路一上来就叫“大哥”,叫的那是一个亲切,又继续说:“正巧了,弟弟手下那个吴文台,反叛弟弟,投靠了魏满,咱们兄弟俩的目的应该是统一的啊!”
陈仲路生怕陈继不同意,也知自己昨日做了错事,将陈仲路的精锐斩杀,若是陈继与自己为难,别说攻打鲁州了,能不能从鲁州撤出去都是问题。
陈仲路不想腹背受敌,继续游说,说:“大哥,您想想看,咱们可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那魏满小儿与吴文台老贼算个什么等咱们联手打下鲁州,那一切都是后话了。”
城楼之上,吴敇蹙眉说:“陈继与陈仲路单独来看都不足为惧,但他们若是联手,便是来势汹汹,咱们该如何是好”
林让淡淡的说:“吴少将军稍安勿躁。”
其实这一点子林让早就想好了,昨日里让姜都亭前去挑衅,已经给陈继与陈仲路种下了不合的祸根。
就算他们想要联手,必然貌合心不合,始终难成大器。
而且林让断定,这你死我活的兄弟,是绝对不可能联手的。
林让附耳孤去,对魏满说了几句话。
魏满只闻到一股苍术的香气扑面而来,随即是温热的气息洒在魏满耳畔,林让的声音很轻,带着一股柔和的错觉。
魏满的心脏登时像是一叶无助的小船,在汹涌的波涛中来回荡着船桨……
林让说完一遍,说:“主公,您可听清了”
魏满一愣,说:“嗯什么”
林让:“……”
魏满方才光顾着荡起双桨了,根本没有注意林让说什么,只好摸了摸鼻子,说:“再说一遍。”
林让面无表情的又说了一遍,魏满一听不由笑起来,说:“好,便依你说的。”
魏满往前走了几步,双手撑在城门楼的垛子上,笑着往下看,面容十分亲切的朗声说:“哎!陈公,您来了!”
这声陈公,自然不是唤的陈继,因为陈继来很久了。
唤的必然是陈仲路无疑了。
魏满笑的十分亲和良善,还对陈仲路大喊着:“陈公,我们等你很久了!什么时候把援助的粮资送进来啊等陈继老贼走了,孤就给陈公您开城门啊!”
陈继一听,他心中本就记仇陈仲路杀了他的人,当即狠狠看向陈仲路。
陈仲路吓得魂儿差点飞了,陈继的眼神,分明要活砍了他一般,两军若是打起来,自己这边队伍的势力必然不如陈继,那是要吃亏的。
陈仲路连忙说:“大哥!绝无此事啊,您可不要听信了魏满小儿的奸计!这鲁州本事我的地盘子,已经被魏满占了去,我怎么还会给他运送粮资呢”
陈仲路说的太有道理了,陈继也知道,必然是魏满的诡计,毕竟魏满想来诡计多端。
可是听这陈仲路的口气,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这鲁州的确是陈仲路的地盘子,但是陈继窥伺良久了,方才陈仲路一时口快,便说了一句大实话,这句大实话登时就透露了陈仲路的心声。
就算陈仲路想要和陈继合作,也绝不是真心的,目的还是要霸占鲁州。
陈继眯了眯眼睛,心中来了计较,陈仲路绝不是魏满那边的人,但他野心勃勃,不过自己这边的兵力不差,如果能联手打下鲁州,占便宜的还是自己。
陈继变脸一般,笑着说:“二弟你说什么胡话,我怎么会轻信魏满那奸贼呢他素来巧言令色,难道我还不知道么你说得对,咱们是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魏满就大喊着说:“什么!你们要藕断丝连——”
陈继:“……”
陈继气的“哧——”一声拔出佩剑,说:“魏满小儿,今日我二陈联手,任你与吴文台多么骁勇,都逃不出死期!念在我们曾经结拜,兄弟一场的份儿上,逢年过节老哥哥会给你烧一柱高香!”
陈继说完,便大喊:“攻城!!”
陈仲路眼看陈继相信自己,狠狠松了口气,当即也挥起手中佩剑,大喊着:“攻城——”
“杀——!!”
“攻城——”
“冲啊!!”
二陈营下的士兵大喊着,数量攻城车快速逼近城池大门。
吴敇一摆自己的银枪,说:“来得好!我这就去领教领教这二陈的厉害!”
“且慢。”
庐瑾瑜一把拉住吴敇,说:“长公子还是如此莽撞。”
吴敇有些不解,庐瑾瑜竟不让自己迎敌
林让便说:“少将军稍安勿躁,不必下城迎敌,卑臣自有妙计。”
林让一摆手,让弓箭手立刻上前,对着城门下射箭。
专门对准陈继的士兵射箭,而不伤害陈仲路的士兵,二陈虽然都是陈字大旗,不过陈继和陈仲路的士兵穿着并不一样,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嗖嗖嗖——”
“嗖——”
飞箭犹如雨下,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陈继的士兵们很快苦不堪言。
“快看!陈仲路的军队为什么没事儿”
果然,很快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陈继的军队攻城攻得心力憔悴,而陈仲路的队伍几乎如履平地,马上就要登上城门了。
魏满特意下令,不要抵抗,就让他们登上来。
陈继在后方指挥,眼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从城楼上摔下来,而陈仲路的士兵什么事儿也没有,进展顺利,顺利得……
好像细作一般!
因着林让早就给陈继种下了祸根,此时祸根便像是浇了一程春雨,绵绵密密的开始发芽了,瞬间仿佛一张大网一样,罩住了陈继的心窍,令他疑心作祟。
“好你个陈仲路!”
陈继长剑一摆,指向陈仲路,说:“原你真的和魏满小儿是一伙儿的!”
陈仲路也不知为何,自己的士兵进展如此顺利,顺利的心惊胆战,好像假的一样,就好像自己真的是魏满的细作。
陈仲路想要解释,陈继却已经笃定他不是好人,新仇旧恨涌起,交织在一起。
“孤便不该信你这只庸狗!”
陈继大骂,立刻下令,矛头对准陈仲路的士兵。
如此一来,陈仲路的士兵毫无阻拦的冲上城楼,本来都要爬上来了,后面陈继的士兵得到了命令,根本无需魏满与吴文台派兵抵抗,陈继的士兵大吼着冲过来,将爬上城楼的陈仲路士兵一个一个拽下城楼。
“别让细作进城!他们必然要里应外合!”
“杀了陈仲路这只庸狗!”
“杀——”
陈继的士兵扑上去,陈仲路的士兵必然要反抗,于是两个冲向城池的矛头,突然调转冲在一起,互相掐了起来。
吴敇看得是目瞪口呆,已经不会说话。
魏满则是志得意满,笑着说:“好哇,打得真好。”
林让表情十分木然冷淡,垂着头看向楼下,眼神平静,口中淡淡的,没什么诚意的说:“哦,好乱。”
【6更】
“不要打!”
“自己人!不要打了!”
“我们真的不是细作!”
“这是魏满的诡计!不要中计了!”
陈仲路大喊着,想要逆转乾坤,然而他根本无力回天,不止如此,眼看着自己退让,陈继得寸进尺,将他爬上城楼的士兵全都拽了下来,死的死伤的伤。
陈仲路也是有脾性的。
而且他身为陈家嫡子,本该继承全部家业,哪里由得一个过继来的庶长子在自己面前撒泼
陈仲路气的立刻变换了说辞,大喊着:“陈继!你这庸狗!我跟你拼了!”
“杀!!跟我将陈继的军队,杀得片甲不留!!”
“杀——”
“陈继庸狗!”
“陈仲路庸狗!”
楼下混战成一团,不分你我,全都交缠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壮观。
林让淡淡的说:“不着急,叫他们打一会子。”
这一场内讧的战役,一直从天亮打到天黑。
林让抽空去吃了一顿晚膳,回来一看,便说:“可以落井下石了。”
魏满笑说:“石头早就准备好了。”
他说着,一挥手,朗声说:“投石!”
“投石——!!”
城楼下打的你死我活的二陈,还有士兵们,一听到楼上的传令声,惊得抬头去看。
“轰——!”
只一瞬间,巨大的石头从城楼上滚下来,还有的石头外面包着火浆,仿佛是天火一样直扑下来。
陈继一看,大事不好,这样下去自己必然损伤惨重,立刻大喊:“快,鸣金撤兵!”
“撤兵!快撤兵!!”
“鸣金啊!传令官何在!!”
陈继一连串的大吼着,那边谋主攸远被打了一脸的灰,凄惨的大喊着:“主公!传令官……死了!!”
陈仲路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是魏满的细作,这显然是魏满的诡计,偏生陈继这个庸狗他根本不知情,参不透这其中的伎俩。
陈仲路一看,自己的兵马本就不如陈继,如果再打下去,投石一多,损兵折将,非但没有捞到好处,反而吃亏的很。
陈仲路也大喊着:“收兵!快收兵!!”
若论起逃跑,陈继根本比不上陈仲路,陈仲路的队伍很快收兵,夹着尾巴就跑了,像是退潮一般,快速消失在昏黄的夕阳之下。
陈继恶狠狠啐了一声,赶忙也带兵撤退。
吴敇看下面都要跑,便说:“追么”
庐瑾瑜微微一笑,说:“穷寇勿追,再者,咱们还有计策。”
他说着,竟然与林让相视一笑。
他们二人这一对视,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心有灵犀根本不用点就通似的。
魏满与吴敇一看,不由全都觉得心里怪怪的,那个中滋味儿又酸又涩……
陈继催马,带着残兵狼狈的铩羽而归,直冲进自己的大营,这才松了口气。
不,不能松懈!
陈继立刻对谋主攸远说:“快!派探子去探一探,看看魏满那小儿是不是要对咱们穷追猛打!”
按照魏满那个性子,很有可能趁着这次机会,对陈继赶尽杀绝。
陈继生怕魏满半夜来偷袭,这如今已经黄昏,若是偷袭,他们也好早作准备,万不能再输了!
谋主攸远有些害怕,不敢自己去探,赶紧招呼了士兵前去探看。
“报——!!”
探子很快就回来了,屁滚尿流,吓得犹如惊弓之鸟,跑进来“咕咚!”一下就跌在了地上,吓得差点没爬起来。
干脆就跪在地上,说:“主公,那陈仲路,真的是魏满的细作!”
探子一打叠的说:“卑将方才去府署探查,发现里面张灯结彩,灯火通明,正在大摆宴席,魏满贼子说什么,要摆庆功宴,邀请陈仲路前去喝酒,还要为陈仲路接风洗尘呢!”
“嘭!!”
陈继狠狠拍了一下案几,站起身来,恶声恶气的说:“岂有此理!”
陈继本狐疑是怀疑陈仲路,没想到陈仲路竟然与魏满真是一伙儿,还要一起去喝酒。
这天下之事,分分合合,纵横捭阖,没有一个永远的盟友,也没有一个永远的敌人,因此魏满与陈仲路联手,虽听起来天方夜谭,但仔细一想,陈继又觉有这个可能。
陈继直接劈手扫掉案几上的文书,“哐当!!”一声巨响,还不解气,直接踹翻了沉重的青铜案几。
陈继嘶声力竭的怒吼着:“魏满与陈仲路这两只庸狗,我陈继与他们不共戴天!!”
谋主攸远赶紧凑过来一些,说:“主公,眼前的情势,对咱们太是不利,主公已经损兵折将,此地不宜久留,如今魏满已经来了帮手,若是再留在此地,说不定后患无穷,还会着了魏满的毒计啊!”
陈继十分不甘的说:“那你是何意孤千里迢迢来到鲁州,就这般回去!还有那奉孝贼子!竟诓骗与孤,孤定让他不得好死!”
谋主攸远劝说:“主公,虽这已经是下策,但咱们还有后计……您想想看,魏满一个人独占了齐州、郯州,这会子又打下了鲁州,京城以东的地面,还有多少不是魏满的地盘子,这样一来,诸侯人人自危,小皇帝不也忌惮他么依卑臣之见,咱们先撤兵回去,然后请主公上奏,弹劾魏满,小皇帝年幼,生怕把持不住朝政,眼看着魏满壮大,能不捏咕他之后的事情……便不用主公动手了!”
陈继眯着眼睛思忖了一会子,目前为止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十分痛心的说:“好,撤兵!连夜就走。”
“是,主公!”
二陈撤兵之后,鲁州府署就摆上了盛大的庆功宴,盛世十分浩大,还扬言要邀请陈仲路一起来吃庆功宴。
这自然就是林让与庐瑾瑜所说的后计了。
陈继本就记恨陈仲路,这样透露出一个消息去,陈继必然深信不疑,便坐实了陈仲路是他们帮凶的事情。
而那面子陈仲路听说魏满邀请自己喝酒,吃庆功宴,接风洗尘,他怎么敢去,生怕有命吃,没命离开!
庆功宴已经摆了,而且声势十分浩大,所以不吃白不吃。
众人便齐聚庆功宴,魏满举起羽觞耳杯来,笑着说:“来来,孤敬吴将军,恭喜吴将军重新夺回鲁州。”
吴文台站起来回敬,面上有些肃杀,叹了口气,说:“文台识人不明,错信了陈仲路,才于今日一劫,万幸魏公援手相助,而且还将鲁州归还,文台无以为报。”
他说着,竟然突然“啪嚓”就跪在了地上,吴文台的铠甲很重,跪下来之时,铠甲敲击地面,声音震天。
魏满一脸“孤好吃惊”的模样,赶紧去扶吴文台,说:“这……将军,何故如此啊”
魏满仿佛明知故问一般,吴文台却执意不起来,拱手说:“魏公在上,我吴文台不才,却愿追随魏公,往后里为魏公效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魏满其实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他辛辛苦苦帮助吴文台打庐昂,打陈继,又打陈仲路,能没有所图么
魏满知晓,自己无需暴力夺取鲁州,因着鲁州在吴文台手中很安全,而自己要夺取的,分明是吴文台这名虎将才对!
吴文台虽有打仗的才能,但是他没有后盾靠山,粮饷都是问题,只有依附于人才是万全之策。
而这个人,除了陈仲路,便是魏满了。
吴文台这个决定,可谓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吴敇与庐瑾瑜眼看着吴文台下跪参拜,便也跟着单膝跪地。
“拜见主公!”
魏满假意推脱了两下,没什么诚意,赶紧扶着吴文台站起来,说:“罢了,孤便接受就是了,可千万别再拜来拜去了,从今往后,孤与吴将军那便是手足兄弟,亲如骨肉,切不可分!”
“来,幸酒!”
“幸酒!幸饮!”
众人立刻推杯换盏起来,魏满今日得到了吴文台这一员虎将,十分欢心,便多饮了几杯。
陈继与陈仲路还没有走远,其实魏满也不敢饮的断片儿,感觉自己微微有些醉意,便没再饮下去,众人便即散了筵席,各自回去休息。
今日里打了一天,收获颇丰,但也颇为累人,魏满回了自己那处,刚要宽衣歇息,一摸腰间,列侯的玉佩竟不知所踪。
那是华旉老先生送给列侯的玉佩,平日里列侯爱见的紧,魏满一直佩戴着,从不离身,就算是歇息,也要放在枕下才是。
魏满一惊,怕是方才饮酒给弄掉了
“哗啦!”
他赶紧冲出房间,一路狂奔的往回寻找,找了一路,愣是没看到玉佩掉在了哪里。
若是被人捡了去,那又不是什么好玉,说不定会直接丢掉。
一想到这里,魏满便暴躁的厉害,就在此时,突然看到灯火之下,一个身材单薄的身影立在那里。
是林让。
林让微微附身,好似从地上捡起了什么。
魏满一看……
玉佩!
是他掉的玉佩。
魏满冲过去,林让背对着他,因此根本没有看到魏满,拿起玉佩轻轻掸掉上面的灰尘。
林让一眼也认出来,是华旉先生送给自己的那枚玉佩,魏满曾经说过,不值五铢。
但林让一直很爱惜。
林让喃喃的说:“被小蛮摔碎的玉佩,原来已经修好了……”
玉佩的中间,有一条金线,显然破碎的玉佩无法彻底复原,因此用金子固定在了一起,上面那条金线可要比玉佩值钱的多。
林让正在感叹着,便听到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说:“你怎么知道……是被小蛮摔坏的”
林让转头一看,是魏满。
魏满双眼赤红,也不知是饮多了酒,还是如何,脸上尽是肃杀之意,一步步走上前来。
“啪!”一声,双手仿佛钳子,紧紧锁住林让的肩头,似乎害怕林让会逃跑一般。
他说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复又说:“你怎么知道,这玉佩是被小蛮摔坏的”
玉佩自然不是被小蛮摔坏的,但当时魏满为了给自己开脱,便谎称是小蛮摔碎的。
这世上,恐怕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以为,玉佩是小蛮摔碎的。
那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一下,蠢作者新的全文存稿《黑驴蹄子专卖店2》,欢迎小天使们提前收藏,戳进专栏就可以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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