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昉瞧了他片刻，方才满意地将手从他肩上下来，也没再多说话，走出府外，径直翻身上马，玄色的衣袍于冷冽的风之中翻飞，发丝被吹的有些凌乱，肆意张扬，空中窸窸窣窣下起来了小雪，落入脖颈之中，让人猛然一激灵。

“昨夜陛下彻夜未归，现如今只怕太后已经心急如焚了。”韩忠忧心忡忡道：“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怕什么，朕昨晚儿去的是长姐那里，太后知道。”谢昉道。

“陛下去的是长公主府？”韩忠语气带着一丝惊愕。

“是啊。”谢昉道：“你有什么问题？”

“只是陛下去我家，我怎么不知道？”韩忠道。

“......姐夫，长姐都替朕兜着了，你还想去揭发朕吗？”

“臣不敢。”韩忠道，他看着谢昉，似乎谢昉的心情很好，但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陛下，太后娘娘都说了金陵城的姑娘随便陛下挑选，而且都说了不日便选秀女入宫，陛下怎么偏偏看中了那个女子呢？”

“那些女子全都是一板一眼教出来的，规规矩矩，一板一眼，刻板，方才那个就不一样了，有意思，朕喜欢。”谢昉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扣上护腕。

“选秀之中的女子好的也多了去了，陛下怎么每次都拒绝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的选秀呢？眼看着陛下都弱冠之际了，宫里面还没有一个嫔妃......”

“宫里面的女人还不够多？而且要那么多嫔妃干什么？”谢昉打断了韩忠的话语：“后宫女人多了，就嘈杂，事儿也就多了，你看皇祖父多清净啊，就娶了皇祖母一个人，不也是儿孙满堂，伉俪情深？”

“可是陛下。”韩忠还是想要劝谏。

谢昉又道：“还有你，你娶了朕皇长姐，该不会还想着三妻四妾娶别人吧？”

“臣怎么可能？”韩忠立刻正色道。

“这不就完了？”谢昉笑着道：“那朕干嘛要娶那么多人进宫，朕又不喜欢她们，她们也未必真的喜欢朕，让她们呆在深宫里面，就为了传宗接代？那可真是白白糟蹋了一众姑娘们，朕要是娶，就娶个真心喜欢的。”

然后不等韩忠答话，谢昉扬起马鞭，一队细柳营的将士紧随其后，宛如一队列队整齐往南方飞去的大雁。

直到谢昉走了之后，周崇安心底的那种压迫感才稍微驱散了些，他只感觉方才谢昉拍过的肩膀，似乎有千斤重，这责任可真重啊，要他将李棠给夹带到宫里去。

李棠可是长安城里面有名的泼妇，且不说能不能送进宫里去，就李棠那个性子，估计皇帝几天就看腻了她，而且指定在后宫是活不过半个月的，不，三天，半个月都嫌多。

“你说，这陛下口味也真是清奇，怎么就喜欢，李棠，李棠那样的女人呢。”周崇安语无伦次：“不，不是我说，就李棠那样的，也叫女人？”

上树摘果，下水摸鱼，打架斗殴，砍价嚷嚷，长安城十里八乡有名的女汉子，母老虎。

“男人嘛，都喜欢李姑娘那张脸。”师爷笑着道：“陛下说到底再怎么样，归根究底，也是男人，而且才是个十七八血气方刚的少年，更是喜欢那张脸。”

“那，那那，天底下多少好看的女人，偏偏就看中了李棠。”这不是要他的命呢吗。

“大人，您想想，这件事情若是办好了，以后可就傍上了陛下，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不定有朝一日比鲁大人还要风光呢。”

“这其中多少好处我能不知道？”周崇安瞪了师爷一眼，他怕就怕李棠在皇帝耳边吹个风，挑唆着陛下直接要了他的脑袋。

“那也得李姑娘进了宫不是。”师爷说。

周崇安当然明白这个理，可是用什么能够要挟李棠入宫呢？李棠为了钟铭甚至还可以献身，要是让她同钟铭分开，只怕是难，除非，除非......

周崇安灵光一现，立刻挥手叫来了一队衙役：“快去，西河镇府上，告诉金勇，不许他把钟铭给放了。”

那群衙役压根不知道周崇安为何变卦如此之快，全都面面相觑，还是师爷脑子转的快，立刻拦下了周崇安：“大人，您若是这样做，只会让李姑娘恨你，怎么可能乖乖听你的话去参加选秀呢。”

“我不这么做，她也不听我的话。”周崇安急道：“你压根不知道李棠这娘们，就是个泼妇，蛮横不讲理还翻脸不认人！她要是不听，没关系，要么一棒子打晕，要么药晕了，总而言之，送进皇宫里头才是真。”

也没动她一根头发丝不是，估计等到陛下开始挑选秀女的时候，化个妆，补个粉，头上的包也消了，药效也过了，她也没什么证据指责自己。

“大人，您觉得陛下像是勉强他人的人吗？”师爷问。

“.....像。”不是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