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新年好(1 / 2)

林建明朝妻子使了个眼色, 郑大夫忙跟着丈夫走进旁边的厢房里头。

关上门,林建明压低了声音:“你让根生大哥准备三千块。春节一过, 就送宝生进托儿所。小元元也该去托儿所了。”

郑大夫点点头, 孩子有地方安置,大人也能安下心来踏踏实实地做生意。

当初他们夫妻俩就想着要怎么帮忙解决这件事。

如果直接跟厂里头开口,按照林建明现在的处境,厂领导应该不会拒绝。

但是他们夫妻谁也不想去欠这个人人情债,搞得好像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他们跟厂子做交易, 心甘情愿被派去讨债一样。

私人一个人是私人求厂里头帮忙。

可拉一百个人,意义可大不相同, 就是个人给厂里头出谋划策,积极吸纳财源。

郑大夫忽然间感慨起来:“照这么下去,孩子间的差距可就越来越大了。”

外头有多少孩子上不了托儿所, 入不了幼儿园啊, 大人不得不专门空出人手来照应他们,家里头挣钱的人就越来越少。

现在有钱就能解决问题。

那以后有钱的会越来越有钱, 没钱的只会越来越糟糕。

“那也比现在强, 现在不就是三六九等。”林建明不以为意思,“最起码给了人家奋斗的目标。”

建议厂里头拿赞助费,从外面收学生, 林建明还有另一层考量。

钢铁厂就像个小社会,里头绝大部分职工,甚至根本不需要跟外界的人进行交流。

长此以往, 那还得了。

清朝闭关锁国导致的后果是什么上国被人家按在地上打。

一个企业如果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那还怎么谈竞争力

林建明不相信国家会无限制的扶持厂子发展下去。

胳膊腿再重要,可如果坏了烂了,毒血有可能流遍全身时,那必须得截肢,弃车保帅。

这几年倒闭的国营厂又不是没有。

况且企业的主职就是生产。

产品面对的是消费者。

如果产品没有竞争力,消费者可不管你的企业身上到底担负了多大的责任。

人家可没必要为你的社会职责买单。

郑大夫也笑自己傻。

就是没有赞助费,厂里的学校就不从外头招人了

那托关系找人花钱送礼,求爹爹告奶奶,花费的可不仅仅是钱,还有大量的时间精力跟搭上去的人情债。

其实综合起来看,里头权力寻租,操作的空间更大。

还不如直接明标价码,起码那进出的帐都是有数的,想要花费也有章可循。

比起丈夫,当妻子的人,总要更谨慎一些。

郑大夫掩不住担忧:“你说咱们厂里头这样搞,上面会不会给处分啊”

这事情的性质可说不清楚。

“不会。”林建明冷静的很,“眼下这状况,政府最重要的事情就是。”

政府的新年贺词里头,都写的清清楚楚。

在这个大前提下,对于底下大型国企的违规行为,领导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不让钢铁厂从外头收学生,行啊,只要政府掏钱来补贴教育支出,他们一点意见也没有。

少了这笔钱,厂子运转不下去。

这么大的一个企业,一旦停工的话,造成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政府后续付出的代价,要远远胜过于这些。

江州的经济能发展到现在这样,政府领导自然不会是木鱼脑袋,僵化泥古不化。

林建明没有就这个话题再细说下去,他笑了笑,跟妻子调侃:“这人有了奋斗目标,才会想办法挣钱啊。”

家长的人生起码有一半是为了孩子活的。

当初要不是想要为家里的小孩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他们夫妻不也想不到倒卖国库券吗

有了孩子当动力,大人总要想方设法去好好挣钱。

说到挣钱,现在也成了郑大夫的一个心病。

她想跟丈夫提,这回赚了钱就拿钱买厂里头股票的事。

外面响起小女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林蕊正在跟无苦抬杠:“你也磕头啊,你磕头我们祖宗可认识你不哎呦,这个小光葫芦脑袋哪儿来的”

小和尚涨红了脸,坚持不肯离开蒲团,强着脖子道:“认识,老祖宗可喜欢我了。”

外婆教育外孙女儿:“不许说怪话,无苦也是咱家的孩子。乖孩子,好好磕头,叫老祖宗认认我们无苦,多乖多老实的孩子。”

林蕊搓搓胳膊,哎哟,我的外婆,他乖他老实

大过年的,您老人家可不能张口说瞎话。

苏木拖了下林蕊的衣袖,不甚赞同地摇摇头。

林蕊朝他做了个鬼脸,跑过去抱着自己姐姐的胳膊撒起娇来。

哎呀呀,到底什么时候吃饭啊她肚子都饿了。

林鑫拽妹妹的小辫子,嗔道:“怪谁呀早上叫死了你都不肯起床。”

林蕊跳脚:“那无苦也不能把剩下的饭全吃光了。”

害得她醒来只吃了两个外婆现炸的藕圆。

舅妈拖出来一箩筐纸钱,笑着安慰小外甥女儿:“快烧纸钱,烧完纸钱就能吃饭了。”

烧纸钱是祭祀老祖宗的最后一步。

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

老祖宗就是下了阴曹地府,也是要花钱的。

各家的儿孙孝不孝顺,除了看坟墓修得气不气派外,还要看每年的纸钱是不是准备的精心。

不讲究的人家,一沓子草纸中间直接打个孔,就算是铜钱了,也能拿去烧。

讲究的人家不仅要用闪闪发亮的金箔纸,还会将纸折成元宝形状,好叫老祖宗在地底下大把撒钱。

郑家就是从过了小年之后,就开始利用晚上的闲余时间叠元宝,整整叠了两大箩筐,好生气派。

一般人家外家女儿生的孩子,就算是外人,女孩儿不许碰纸钱。

郑家没这个规矩,郑家的纸钱都是几个小孩子放进一个大铁桶里头,烧出一桶的火焰。

这比摆在地上烧好。

摆在地上烧,风一吹,那纸钱连着灰烬可要洒满屋子了。

小和尚既然在老祖宗面前都磕过头了,自然也是要跟着烧纸钱的。

往铁桶里投放元宝的时候,他的眼睛珠子就一错不错地,盯着桌上的整扒猪头。

这是一大早外婆就下了锅卤好,又放进吊炉里头烤的皮焦肉嫩。

从一出炉子起,小和尚就馋的口水直流。

倘若按照往常的惯例,大年三十这天,郑家只吃两顿正经饭。

早饭随便对付着打发过去。

然后家中的外婆、郑大夫、还有舅妈以及林鑫,都在厨房里头忙碌,叮叮当当地置办出一大桌宴席来。

等过了晌午,点燃炮仗响后,外公在院子大门口喊一声家里的老祖宗回来吃饭,祭祀祖宗的仪式正式拉开帷幕。

待晚辈们磕过头又烧过纸钱之后,吃饱喝足的老祖宗们自然欣欣然带着儿孙的孝敬钱离开。

剩下的祭品可不能叫人上桌吃,还要再请一遭菩萨呢。

当然不能叫菩萨知道这宴席是老祖宗吃剩下来的,否则岂不是大不敬。

所以菜品还需要端回厨房,然后再重新摆一次桌。

等一炷香烧完了,菩萨的祭祀仪式也结束了,菩萨要省一道烧纸钱的过程,菩萨可是神仙,不用花钱的。

待这些全部结束之后,已经冷掉的饭菜下锅重新热好了,才终于发挥真正的功效,祭祀人们的五脏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