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吐露(1 / 2)

李锦素腿都跪麻了,之前精神高度紧绷着, 这一松懈差点起不来。托着陈皇后的力, 这才勉强站了起来。

“臣女多谢娘娘体恤。”

“好孩子, 你今天是受了无妄之灾。原本应该在府上好好歇着压压神的, 不想竟被召进了宫中,委屈你了。”

陈皇后怜惜不已, 眼神儿半点未往旁边跪着的连婉婷看。后宫之中, 论位份皇后是主。连贵妃再是受宠, 也不过是个妾。

往日里陛下宠着,陈皇后有意避让,倒叫人生出了连氏才是主的错觉。今儿个陛下怒极离去,连贵妃心里也打起了鼓, 是万万不敢仗着过去的宠爱, 不把陈皇后放在眼里。

终究是反客为主惯了,此时脸色再是掩饰也盖不住那青白一片。手指紧紧掐进肉里, 心似被没煎般难受。

陈皇后命人给李锦素赐了座,施施然地回到自己的位上。喝了一口茶水压神,缓抬着眉眼, 才像是看到了跪着的连婉婷。

“连四小姐也起来吧, 陛下都走了, 这质也对完了, 想来连四小姐应是服气了。”

连婉婷哪里服气,满肚子的冤枉和恐惧。陛下都怒了,可如何是好该死的李三, 红口白牙就翻脸不认人。

她自来尊贵,因是连贵妃的亲侄女,又是大皇妃的嫡亲妹子,谁都不敢为难她。是以,她出入宫中向来自在,鲜少会跪来跪去。

这次跪得狠,她凭自己之力根本起不了身。还是连娉婷心疼妹妹,不服连贵妃难看的脸色,过去将连婉婷扶了起来。

连婉婷心里恨着,面上委屈着,“乡君,婉婷原是一片好心……”

这是还不死心,还在掰扯那件事情。也难怪她心不死,若是就这么过去了,日后别人提起只说她满嘴谎话,这般名声比失了名节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以后还怎么有脸在贵女圈子里混。

李锦素一脸疲色,“连四小姐,你说好心便是好心吧。只是这好心我领不起,也受不住。”

连婉婷身形一晃,被连娉婷托住。

“谨孝乡君,得饶人处且饶人。婉婷有没有说过,你心知肚明,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失了大家风范。”

原本陛下拂袖而去,这事也就成了一笔烂账。想来陛下不是糊涂的,定是将其中的弯弯绕绕看得分明,宁愿此事混沌了去,也算是两边不得罪。

万没想到,连婉婷硬是要辩个明白。

连贵妃却由不得自家侄女再自取其辱,对陈皇后道:“皇后娘娘,今日之事,原是不会有的。臣妾没想到,本是山匪作乱一事,不想竟将臣妾的亲人给牵连进去。谨孝乡君断然否认婉婷,连带着质疑遭劫一事。臣妾辩无可辩,也怪婉婷性子鲁莽,叫人捉了把柄,臣妾无话可说。”

事实如何,恐怕在场的除了沈珽还有些没想明白外,每个人的心里都明镜似的。话语机锋间转来转去,不能捅破罢了。

“贵妃此言差矣,陛下震怒,不是因为连四小姐和谨孝的事,而是因为顺天府治下不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情,差点害了邑儿和谨孝。这都过去多少个时辰了,是半个山匪的影子都没抓着,你说陛下能不发火吗在其位谋其职,梁大人不能胜任,自有能者居之。”

连贵妃暗恨,皇后只说差点害了二皇子和李三,绝口不提婉婷被劫一事,这是要全然否认的意思。本是计划得好好的事情,谁知道会横生变故。陛下疑心连家不说,表哥的乌纱也保不住了。

这一次,是他们输了。

一环环,一节节,明明都是算好了的,就是没算到李三娘不如传言中的那般蠢笨。她在深宫多年,自认为看人不会看错。这次倒地被雁啄了眼,看岔了。

“山匪之事突然,梁大人来不及察明,确实是有过失之处。”

陈皇后微微一笑,“朝中之事,不是我们后宫女子能私议的,贵妃慎言。”

连贵妃一窒,今日这是怎么了,一步输了,自己方寸都乱了。再扯下去,恐怕皇后就要抓住她的把柄了。

这口恶气,是不咽也得咽。

她缓了一下心神,惭愧道:“多谢娘娘提醒,是臣妾逾越了。”

连娉婷扶着连婉婷,听到连贵妃认错,只觉心头一阵火气。姑姑何曾受过如此待遇,若不是她们被摆了一道,皇后哪有此时的得意。

眼神一个个地看过去,装着乖巧的李三,还有坐着不动的二皇弟。再看已经起身立到一边的沈珽,火气更大。什么端方君子,芝兰玉树,这时看他是无论如何都看不顺眼的。想着家中长辈还想与沈府结亲,看来此事得暂时作罢了。

光有才名,不知变通,有何用

尚不如二皇弟,都知道见机行事,顺着李三娘的话否认婉婷说过的话。沈公子却不知道随机应变,偏着她们。

“今日之事,劳烦沈公子了。若是我记得不错,沈公子与谨孝乡君好像有过婚约。也是婉婷心眼实诚,找二皇弟与沈公子来对质,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沈珽此人,心气甚高,哪里容得了这般污自己节气的话。

“大皇妃说的婚约一事,原本就是一句戏言。谨孝乡君年幼时听岔了,当成了真,外人传来传去,徒生许多误会。臣自幼读圣贤之书,万不敢亵渎圣人训律。是以臣今日所言,句句属实,决无半字虚言。”

连娉婷冷冷一笑,“沈公子说的恐不尽然吧”

这个沈珽,都到了这般地步,还如此顽固不堪,可见难胜大任。

李锦素心下不耻,连家的人,为达目的还真是不择手段。堂堂皇子妃,竟然当众污人名节,这样的气度好意思妄想成为将来的一国之母。

“大皇妃,臣女与沈公子之事满封都皆知。婚约之事已经作废,臣女也被陛下亲自赐婚给二殿下。如今皇后娘娘在,二殿下也在,大皇妃重提此事是何道理礼数教条对女子已是严格,定亲退亲都非臣女所能左右。臣女处在内宅闺阁,无法和世人分辩,若是再有一个和前未婚夫牵扯不清的谣言,岂不是要被逼死”

她说得凄然,泪水盈在眼眶,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如果是因为今日之事,大皇妃恼了臣女,大可斥责臣女。臣女确实没有听连四小姐说起过山匪之事,想来是臣女耳朵不好使,或是连四小姐声音太小了。总归大皇妃只想要一个结果,就是逼臣女认下此事。那么,臣女就依大皇妃好了,就当是连四小姐说过吧。”

什么叫就当是说过连娉婷气得肝疼。不仅是她气得不轻,连贵妃也是气得头脑发胀。这个李三娘,还真是小瞧了,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一个能言巧辩之人。

连家三女还未想到法子反驳,却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

“皇嫂莫要再逼谨孝乡君,我也只当连四小姐说过,自己没听清吧。”

连婉婷咬着唇,面无血色。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是想羞辱她吗

好,他们的目的达到了。此刻的她,就像一个被众人嘲笑的傻瓜,偏偏她还不能驳回去,不能再为自己辩解。

皇后是不会信她的,皇后和姑母是死对头,恨不得天天看这样的笑话。陛下不信,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强忍着泪,“姑姑…”

连贵妃凌厉地看她一眼,她立马喃喃,“贵妃娘娘。”

陈皇后将姑侄两人的眉眼官司看在眼中,只觉无比畅快。多少年了,自己忍气吞身,明明贵为宫中之主,却要处处避别人的锋芒。

“本宫瞧着这一番折腾,连四小姐累了,早些回去歇着也是好的。不过这件事情,本宫不想再听有人议论。说到委屈,莫过于谨孝,可怜这孩子死里逃生,又来宫里受惊,实在是叫人心疼的紧。”

连贵妃低着头,像是没有听到后面的话,带着连娉婷和连婉婷离开。沈珽也行礼告退,陈皇后关切了一番,命送他出宫。

该走的人都走了,陈皇后这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

“眼看着到用膳的时辰了,邑儿留下来陪母后一起吧。”说完又转向李锦素,“恰好今天谨孝也进宫了,咱们娘仨就坐下来吃个便饭。”

越千邑点点头。

李锦素觉得不太妥当,她终是外人,哪能碍着别人母子团聚,“臣女多谢皇后娘娘,只是臣女进宫久了,家人兴许会挂念。娘娘与殿下难得一起,臣女就不打扰了。”

“三娘家中还有挂念的亲人”

越千邑这声三娘,把皇后娘娘听得一愣。不想皇儿何时与谨孝如此亲近了,竟然都直呼小名了。想着这儿媳是儿子同意的,定是有几分满意的吧。这般想着,看李锦素的眼神越发的怜爱。

李锦素被他冰冷的反问问住,苦涩一笑,“不怕皇后娘娘和殿下笑话,臣女的亲人不多,尚有一妹,颇为贴心。”

这就是指李锦瑟了。</p>

陈皇后慈爱地看着她,“姐妹情深,本宫自是会成全的。你且安心留下,本宫派人去给你妹妹送个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