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实意倔强起身:“从未有将军弃元帅而去的道理,末将留下来护卫元帅。”
郑由眯起眼:“郑实意!”
郑实意丝毫不惧:“末将在。”
“我现在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命令你,”郑由沉重道,“随军突围,至黄花求援。”
方长恨心下一紧,郑实意本就倔强,如今郑由再用孝悌压她,只怕她更是不从。
果不其然,郑实意已掀帘出去,打马至前线。
郑由捂着心口直叹:“这就是我的好女儿。”她转向方长恨,“你一定要突围出去,为了全军将士,为了方妹的在天之灵。”
方长恨只好拱手:“末将得令。”
郑实意冲上战场横冲直撞,心里憋着一股被偷袭的气,下起手来格外凶残。
率军在前线抵抗的甄隽淄回头匆匆一眼。
只见血液污秽沾染郑实意的战袍,她手上陌刀也看不清本来颜色。
甄隽淄渐渐向郑实意靠近,好时刻为她挡去冷箭和偷袭。
林圩人越围越多,就像杀不完一样。
郑由亲上马杀敌,一只猛虎站在一群羔羊中格外醒目,厮杀持续一夜。
筋疲力尽的鸢人只好慢慢向后退。
郑由身先士卒断后,郑实意亦随了母亲的性子不肯向后退一步。
战场上瞬息万变,郑由没空和她争执。
郑实意就是仗着这一点违抗军令,想着郑由现下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甄隽淄顿了顿:“我奉命率军后撤,后面的事就是不语告诉我的了。”
郑实意为郑由挡刀,肩上自此多了一条消不去的伤痕。
郑由为救郑实意脚筋被砍断,自此不良于行,于佛堂祈求漫天诸佛保佑。
甄隽淄抹去眼泪:“本来也不至于这样。方将军率军至黄花,黄花守将不信她所言,硬生生拖了两日,才去增援。否则……
“后来圣人大怒,降罪黄花守将。纵然这样,县娘伤了的腿也不会复原,大小姐肩上的伤痕也不会不存在。”
许是听完沉默良久,热酒入腹才回过神来,天意弄人。
许是问:“回京的路线是所有人都知晓的吗”
甄隽淄愣了下,意识到不对:“这自然只有少数人才知晓。县娘率军深入西域,早就脱离大鸢疆土,为免不必要的麻烦,特从草原回京。回京路线也是一开始就制定好呈报给牡丹……”
再后面她就没敢说,也不敢再细想。
郑由自然没理由泄露路线,让人埋伏自己,而牡丹方面……
难怪当年县娘经此事后一蹶不振,难怪县娘阻挠大小姐从戎,也难怪大小姐一身傲骨忽折,看似犹在,实则小心谨慎。
这是谁与谁的博弈,要以武将作为棋子。
许是义愤填膺:“那就是有人眼红岳母和兰兰了,最讨厌这种窝里横的人。”
有能耐咋不去战场溜一圈,享受着别人用命换来的富贵太平,一面又觉着她们荣光太盛,该折去半分。
“不对呀,要是这样,这他妈是叛国啊!”把自己军方的消息送给外敌,可不是叛国嘛。
许是眼神犀利:“别告诉我这事儿罚了黄花守将就这样算了。”
甄隽淄摇头:“那倒没有,牵扯出前任兵部侍郎,前兵部侍郎三族被诛。”
黄花守将拖延增援时间,圣人下令捉拿,她咬出前兵部侍郎,而前兵部侍郎是翎王的人。
这就陷入了僵局,就凭郑实意善战且好战,与翎王政见相同,翎王就不可能对她下手,更何况她一直都站在翎王一侧。
所以前兵部侍郎也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可让人奇怪的是,今兵部侍郎依旧是翎王的人。
一切就像回到了原点,让人捉摸不透。
“官场真他爷爷的黑暗,还好老娘只安心跟着大小姐。”甄隽淄想不通这些,本质上她没读过多少书,只是会打仗而已。
许是注意力被甄隽淄骂人的话吸引,嘴角抽了抽。
他还没听到过这边的人怎么骂人,今日一听,好笑之余又带着点心酸。
一壶酒喝完,许是扒着梯子下去,想着不能背对着长乐下梯,决定耍个帅背对着梯子下。
结果脚下一打滑,从梯子上一层一层的滑了下去,屁股蹲直接坐到地上。
“哎唷……”许是坐在地上叫唤。
这一系列发生的太突然,甄隽淄还站在屋顶上不敢置信地盯着许是,长乐等人也都茫然无措地看着许是。
见没人扶他,许是只当他们要笑话他,自己扶着梯子站起来,也不哎唷叫唤了,委屈地沉下脸。
长乐这才缓过神来,他上前扶着许是走进屋子。
甄隽淄从屋顶上跳下来,僵硬地转头瞥了琴书一眼:“要,要请医师吗”
琴书沉默了,回忆起从前少爷也摔下来,拦着医师不肯给医师看的事迹。
“不用请医师吧。”请了少爷也不好意思让人看。
甄隽淄颤抖:“真的吗”
少官人出事,大小姐回来,她第一个遭殃。
一声嚎叫从屋子里传出:“谁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我就不给他吃烧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