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另一位鸿胪寺少卿忙的脚不沾地,郑实意却靠在家中廊下赏花赏月赏美人。
鸿胪寺卿过意不去,在郑实意悠闲了十天半个月后奏明风沅。
中书省一道平调诏令便拟好,交由门下决议无碍后,便真正颁发下来。
京兆尹凌箬顶了郑实意鸿胪寺少卿之位,状元娘入得九寺。
而原本的鸿胪寺少卿郑实意调去顶了陈舒蓉卫尉寺少卿一职。
卫尉寺少卿也是个闲差,郑实意乐得自在。陈舒蓉莫名其妙就成了郑实意贪图闲逸的牺牲品,彻底赋闲在家。
时人皆为她不平,只有她知道赐婚的圣旨要下来了,驸马都尉是她最后的归宿。
腊月二十,一道圣旨动京城。
镇国帝卿风心远下嫁右卫大将军之妹陈舒蓉,于来年五月完婚。
风沅早在皇城旁划了一大块地儿给风心远建镇国帝卿府,还有月余就能完工。
单从外面看便是富丽堂皇,彰显皇家气派,其中更是不敢想的富贵荣华。
陈家二女有个好舅舅,好舅舅有两个好女儿,真真是一步登天呐。
镇国帝卿乃当朝皇后唯一子嗣,身有秦氏血脉,嫁与未来皇帝的父家女子,秦陈联手,谁敢与争
真要争,也只有她们内部相争了,太女与翎王,陈舒微与陈舒蓉,这场戏究竟该怎么唱
不过就算再难唱,凭着镇国帝卿的关系,陈舒蓉都会被新帝善待。
人心各异,难以周全所有人,能保全自己即是不易。
有人云:准镇国驸马接旨后宿醉,嘴里念叨的似乎不是帝卿之名。
有人云:准镇国驸马心里欢喜的不行,只能借酒压抑心底欢愉。
毕竟镇国帝卿身份这样贵重,自小被娇养,心思单纯,也不算太蛮横,秦氏知礼,想来帝卿教养不会太差。
像其他帝卿那样作威作福于府内的事,想必镇国帝卿也做不来。
方长恨听闻圣旨后,失手跌碎一盏琉璃碗,盯着盘中的芙蓉糕狂笑,笑着笑着便流下两行清泪,擦去泪痕又癫狂大笑。
他捂着肚子直笑,才吞入肚中的冷酒忽成穿肠毒药,不然他全身上下怎会这般疼痛
一旁的老仆人老泪纵横,掀起衣角擦了擦泪,轻声啜泣:“最好的公子啊……”
郑实意孤身前来,听闻厅内一声声如野兽般的呜咽声和痛到极致地低低喘息,她快步走进,半跪在地上将方长恨拥入怀中。
“自隐。”语气里是无限担心,白马银枪的将军啊,叹只叹天意弄人。
倚靠在郑实意怀里,终于流尽眼泪,方长恨自觉退后两步,拱手道:“多谢你来宽慰我。”
郑实意神色复杂:“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件事,出征前夜容书与我饮酒,她便与我说了。”
方长恨默然:“我早该想到的,圣人几次拒绝她请战的要求,便是在为今日铺路了。”
懒懒地坐在软垫上,郑实意举起一壶酒:“你,我,容书,清音,于战场结缘,几次生死相托,也于忆醉司中醉生梦死,纵马朱雀大街。我们少年得意,以至今日忝居高位,手握荣华。然,时移世易,变幻无常。管她沧海桑田,我们四人之情,当永不变。”
方长恨一饮而尽:“生死至交,永不变也。”
周乐清姗姗来迟,她到时两人已有醉意,一屁股坐到郑实意身边,郑实意顺势倒在她身上。
不用多言,饮酒便是。
“小陈将军在府门外徘徊多时。”门房来报,“小的请将军进府,将军屡屡摆手不肯入府。”
众人皆是一愣。
良久,方长恨摇摇晃晃地起身,歪歪扭扭地往外走。
“公子,披风……外面冷……”老仆人的喊声传来。
郑实意靠在周乐清身上,两人落后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
朱红木门下,高悬的匾额象征着方家曾经的荣耀。
方长恨负手而立,陈舒蓉站在阶下,两人对望好久。
“我,我要成亲了。”陈舒蓉小心翼翼道。
方长恨扯出笑容,拱手祝贺:“恭喜陈将军,陈将军是来讨一杯酒喝的吗”
周乐清扶着郑实意站在门下不语,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藏在裙下的手握紧,生怕他们因心伤给人落下把柄,随时都能打断他们。
陈舒蓉有气无力地看了眼周乐清和郑实意。
半晌,她扬起笑容:“我们四人一路走来,一心成亲,清音也已定亲,来年我亦要尚帝卿。遂特上门一问,咱们中唯一的男将军亲事在何方”
这话在旁人看来最合适不过,堪称光明正大,对方长恨却是诛心之言。
可说出这话的人又何尝不觉得心如刀割,字字诛心。
明明在意的不行,最终只能轻描淡写说出残忍的话。
皇权之下,何谈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