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婉妆脸色沉了下去,听他只言片语,知晓此事还有内情,便没有发话,只等他说出后半句话。
守知子见她沉默,便又接着说道:“若只是如此,我们也有上好的伤药和医师治疗,可那该死的混账竟然穷追不舍,要陷殿下于死地!”
守知子没有告诉她是何人伤了嵇玄,或许是不信任她,也可能是不想让她牵扯其中,段婉妆心中已经有了模糊的一个人影。
她的柳眉紧蹙,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你的意思是,想让他藏匿在我的宫中?”
守知子颔首,脸色越来越难看,还有些悲痛:“正是,如今外面没有一处可以安身的地方,殿下又处在昏迷状态,再这样奔走下去,怕是……”
他的话没说全,但段婉妆全都明白的,再找不到一个可以让嵇玄休息治疗的地方,只怕他是性命堪忧。
“那该如何将他送进宫来?”她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攥紧了衣袖,面色也没比守知子好上多少,不过她虽然内心焦灼,但声音依旧平稳冷静。
暂且不说后宫禁止外来人入内的事情,光是要带着他躲过仇敌的耳目,再悄无声息的偷偷潜入宫来,就是一件难事。
守知子全都考虑到了,眼中散出几许期冀:“只要娘娘找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再开一处能入宫的小门,贫道便能想办法把殿下带进来。”
此事刻不容缓,她必须马上安排好,段婉妆低头思考了片刻,便道:“我寝屋里有一处内耳室,常年放置些杂物,外面无法进来,只能从寝屋里进,没我的允许无人敢入内,还算比较隐蔽。
小门的话,长门宫后面有个废弃的铁门,没什么人在那走动,我有那里的钥匙,让人带你过去,不过不能久待,最多一刻钟就要离开那里,否则会被巡查的禁军发现。”
守知子点点头,将段婉妆的叮嘱记在心中,他现在完全是被动的状态,段婉妆能帮上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定然不能再出错。
叫来了周女官,让她拿上小门的钥匙,段婉妆和她说清了巡段婉妆查的时间,让她提高警惕。
周女官有点担忧,又有点戒备身旁的守知子,怕他不安好心害了段婉妆,但看段婉妆认真慎重的样子,她不敢多说什么,掐了掐手心打起精神来。
守知子站起身要往外走,段婉妆想到了什么,倏然拦下了他:“我让人取两套内官的衣服,一会你们换了衣服进来。”
她唤来璇珠,让璇珠从库房取了两套内官的服饰交给守知子。
守知子接过衣裳,暗暗赞誉她的心思细腻,向段婉妆微微致谢,随后跟在周女官的身后,趁着夜黑悄无声息的朝长门宫而去。
万里无云的夜空里布满了颗颗繁星,照亮夜空,夜枭的鸣叫在夜里显得格外凄厉,四周寂静无声。
晚宴结束后的妃嫔们都已经返回了寝宫中,宫道上空空荡荡,偶尔能看见几个宫女在外面走过,也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匆匆离开。
守知子此刻已经换上了内官服,一顶黑色的高帽把他的白发全都挡住,胡子收起藏在衣襟内,在一片乌黑的环境中,没有人会去注意两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宫女和内官。
周女官的脚程不慢,迈着大步子显得有些着急,手中的灯笼忽明忽暗,叫人看清他们的长相,路上偶然碰到了巡查的禁军,便低着头快步的走过。
慈宁宫内,段婉妆已经让璇珠收拾好了耳室,把里面的衣裙箱子垒在一起。
璇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有些疑惑的发问:“娘娘,这大半夜的,您收拾耳室干什么?”
段婉妆是断然不会把缘由告诉她的,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浅浅笑道:“明早段府要送东西进来,先腾了地方,明天也方便些。”
语气很平常,还有点慵魅和善意,就和平常无二般,随口编的理由也勉强能让人信服。
璇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能放进段婉妆寝屋里的,肯定是重要的东西,她便没有多问,收拾完了后带着元珠乖顺的退了出去。
位置空出来了,就差一张能休息的床榻了,这会也不能再从寝宫外搬进来,容易引人侧目。
她在寝宫内寻来寻去,除了寝屋内搬不走的床榻,也只有她常躺的那张红木镂花贵妃榻,能勉强的供人休息了。
与如曼一起,她们二人抬着贵妃榻进了耳室,铺上一床松软的床垫,做了个简易床榻,就等守知子他们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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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灯笼的火苗微弱的跳动,噗嗤一声便熄灭了,周女官握紧了手中的钥匙,深怕它发出一点声响而被人察觉。
一个内官单手撑着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胳膊从他的腋下绕过,将他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有些费力的半拖着那人行走。
深夜的桃园发出簌簌声响,叶片缠绕在一起摩挲着,迎着月光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疏影。
漆黑夜空中,三个身影隐藏在一片阴影里,沿着墙边走动着,让人他们快步的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不容半点迟缓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