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陆陆续续的端着菜肴进殿,将一道道八珍玉食摆在段婉妆的面前,空气中有着微妙的涌流,她们不敢看场上二人的神情,沉默着上完了菜肴,大殿内寂静无声。
随着上菜宫女的退下,殿内又只剩下段婉妆和苏韶贞主仆三人。
面对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面对面相坐下的二人都未曾动筷,静静的端坐。
苏韶贞直着身子坐在位上,面上的清新可爱已经褪去,难得露出正经的神色。她斜眼看了一眼沛若,沛若便乖巧的退出了大殿,还不忘替二人带上殿门。
此时她们眼中唯有对方,段婉妆就定定的看着她,想要等她先说些什么出来。
苏韶贞微微一笑,脸颊红润:“娘娘,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段婉妆抬手拨了拨鬓角的碎发,言语还是那般轻柔缓和,似如沐春风的清扬舒爽:“贞儿,这几年我待你应该不薄吧。”
苏韶贞笑得甜美,心中鼓如鸣雷:“这是自然,娘娘如何对我,我心里全都有数的。”
桌上的珍馐飘散着令人垂涎的香味,窜进段婉妆的鼻子里,勾起她味蕾的冲动。
她夹起一筷子的鸡蛋放入对面苏韶贞的碗中,眼睛不再看她,只顾看着菜肴,继续为自己夹菜:“那你为什么要谋害太子?”
苏韶贞没有动筷,她笔直的坐着,眼角带着微弯的弧度,一双润玉柔荑放在圆滚滚的肚子上微微握起,好似有些警惕:“娘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段婉妆往口中送着菜,仿佛这就是一个家常话题般轻松侃侃,一口菜肴入肚,才慢悠悠道:“这个时节里,虞美人花可开的好看?”
苏韶贞心里咯噔一声,手指在不经意间蜷缩起来,面上的些许笑意显得有些勉强,声音也弱了两分:“我前些日子是让沛若去买了几株盆栽,都是寻常玩意,娘娘多半是看不上的。”
段婉妆放下玉筷,看着苏韶贞的眼里有着淡淡的失望和心酸,笑容也从她的脸上敛去,看上去有些冷漠和难以接近的疏离:“你可知太子中毒了?”
苏韶贞垂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樱唇吐出的话语还是一如往昔般的温顺:“臣妾不知。”
段婉妆轻叹,她拍拍手,殿门便被人打开,正午的朝阳从殿外投入进来,带着丝丝炎热的暑意,叫人闷热焦躁。
周女官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的是新提拔到内殿做事的元珠,二人进殿后,复又关上了殿门。
元珠小小的身子前,抱着一个深而宽的砖红色陶瓷花盆。花盆里只有满满的土壤,看上去松松散散的,像是被翻过的摸样,上面不见半株花草,光秃秃的一片显得有些凄凉。
她将花盆放到段婉妆的身前,白净的小脸上沾上了棕黄的尘土,眼睛圆而大,闪着晶莹的光彩,声音清脆干净:“娘娘,在盆子里。”
见她们二人抱着花盆进来,苏韶贞的脸色倏然煞白,她端坐的身子有些僵硬,红唇也褪了些许色泽,不敢直视段婉妆的眼睛。
段婉妆凛然,素掌在桌上一拍,声音不大却足够震撼,瞥向苏韶贞的眼神凌厉而威严:“贞儿,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苏韶贞微微一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快速的移开眼神,顶着花盆笑意勉强的解释:“不过是一个花盆罢了,这没什么稀罕的吧。”
段婉妆对元珠稍稍颔首,元珠便掏出一个小铲子,把花盆里的土壤拨了开。
她越挖越深,直到铲子和土中的东西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元珠把铲子放到一旁,用手将花盆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苏韶贞看着那个东西,薄唇轻颤,目光游离。
一个精巧的香炉捧在元珠的手中,炉身上的镂空雕花里卡满了泥土,打开香炉的盖子,还能隐约闻到炉子里的虞美人花香,夹杂着檀香的味道。
东西摆在了眼前,苏韶贞也没有了辩解的机会。
早在段婉妆踏入缀霞宫正屋的那时起,她就隐约闻到空中有着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张德妃喜檀香在宫中并不是什么秘密了,只要向稍微年长些的宫婢询问基本都能得知,段婉妆自然也是知道的。
檀香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对精气神旺盛的小太子来说也是最好不过的。
那日她去看望太子时,正殿的檀香气味很浓厚,却与平日闻起来有那么些许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