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是现在。
许暖白深深的喘了一口气,然后头也不回的,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客栈的电梯间后门走去。
许暖白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生于她,长于她,可能给她带来灾难,也可能给她带来荣光的——她的孩子。
许暖白脸色惨白,穿过几个熟悉的长廊,匆匆走到客栈的后门,一脚踩在了后门的门框上。
却被人扯住了手腕。
她一回头,瞳眸中映上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个穿着稀松平常的衣服,头发一丝不苟,下颌处,眼皮底下,隐隐约约一圈青。
有些狼狈,又有些憔悴,与她知道的高衍城截然不同。
钳制的力道反倒一如既往。
他的手隐隐收紧,像是一道枷锁,又像是许暖白曾经在高衍城面前戴过的狗链子,紧紧的将她拴住,缠住,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一道红痕。
她不甘接受。
许暖白轻咬着自己的唇角,眼见高衍城火热的身躯朝她而来,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仅仅出现了一个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所有人都这么说。
他们一个个举着慕羡的眼神,藏在网络的沟壑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祝福的话。
我们栩栩要和高公子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永远不分离。
许暖白来到了这个小镇之后,相似的话越来越多,甚至网上不断有人猜测,高衍城和周栩栩是婚期将近了。
好一个婚期将近。
许暖白假装看不见,听不到,将自己藏在边陲地带,以为这是最深厚的保护层,直到今天,高衍城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才发现。
她错了。
错的离谱。
“你放开我!”
许暖白咬紧后槽牙,用另外一只手去推搡高衍城的胸膛,却发现以她小小的力道,怎么样都推不动高衍城几分,反倒对方温热的气息氤氲在她的脸面上。
两只手,被高衍城一只手抓着,按在了后方电梯门上。
许暖白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手腕紧贴门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手背传遍她的全身,她想要动,高衍城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
一来二去,许暖白反倒镇定,就着被他钳制住的状态问他,“你想要怎么样?”
“怎么样?”
高衍城的胸膛急遽起伏,瞳眸骤然放大,视线中均是一个人的身影,那人怯生生的样子,狡黠的样子,生气的样子,一桩桩,一桩件件,均藏在了心头。
直到许暖白走。
连带挖走了他的心。
他忽而低下头去,用薄唇压着许暖□□嫩的唇瓣,贴着她的唇角说话,声音中带着滚烫的温度,裹挟着漫天怒火。
“许暖白,你一声不吭,说走就走,现在过来问我想要怎么样?”
“我才要问,你想要怎样?”
许暖白狠狠的咬住自己的下唇,眼看着高衍城的唇瓣贴上来,她颤抖着睫扉,蓦然转脸,正好躲开了高衍城的亲吻。
“我想要怎样?”
许暖白不正眼瞧高衍城,说道,“我想要离婚。”
“既然你也已经找到了我,正好,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准备好了。”
“就放在我房间书柜里,只要你去签上字,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高衍城眯着眼睛,蓦然扳过许暖白的脸颊,逼着她的视线直视他。
“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这是许暖白已经做下的决心,再来多少次,都是一样。
她掀着眼皮,盯着高衍城,眸光热烫惊人,“从此,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我不同意!”
这话一出,高衍城忽而覆上去,狠狠的压住了许暖白的唇瓣。
许暖白徒劳的睁了睁眼睛,不肯张嘴迎合,却被高衍城按住了下颌,下颌处隐隐约约有些酸痛,她唇角一起,忽而用牙齿咬上了高衍城的。
他却丝毫不管不顾,只知道自己掠夺攫取,不知保守退让。
许暖白的手指紧紧的蜷紧成拳,抓住高衍城胸前的衣服,越收越紧,挣扎之间,从自己的宽大的衣兜中摸出来一只圆珠笔。
那是今天早晨顾亦明给的,以便她手写入住小贴士。
许暖白头脑见一片空白,她想也没有想到,从衣兜中掏出来圆珠笔,按动笔身,用精尖的头,蓦然对准高衍城的手腕,然后狠狠的扎了下去!
身前的男人蓦然一震。
他的额角处有青筋凸起,在皮下浮动,根根分明,面色紧绷,似是极力忍耐剧烈的疼痛。
浓稠的血水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没过他手腕上的表,艳丽的滴在灰白色瓷砖上,红比玫瑰更沉重。
小小的走廊过道上,血腥气铺天盖地。
两唇分离。
许暖白靠在墙角上,喘着细细的气,举着圆珠笔尖的手腕微微颤抖,眼眶泛着红,像是刚刚从水中捞出来那样狼狈不堪。
忽而感觉到她的手腕猛然被一个人的大手抓住,那人分明已经疼到五官扭曲,却不管不顾,炙热的风自他唇齿间嚯嚯而出,“阿白……”
“你是真的恨我。”
因为失血,他的面色苍白了些。
许暖白不吭声。
“既然如此,只要你再用力点,从此我就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高衍城说着,按着许暖白的手腕,隐隐施力,圆珠笔尖顿时扎的更深,扎向血管,只消再用点力,就能扎穿他的动脉。
许暖白眸光一变。
她拼命的将自己的手从高衍城的手心中拉出来,高衍城又按着她的手腕继续。
两个人挣扎之间,许暖白忽而,后退一步,一咬牙关,狠狠的,用另一只手,甩上了高衍城的脸颊。
“啪。”
极其响亮的一巴掌。
高衍城的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
许暖白用的力道极大,巴掌印小小一个,却鲜红鲜红,遍布在高衍城的侧脸上,隐隐充血。
高衍城的下属听到响动,迅速赶来,见到现场的情况,都怔楞了一秒钟。
助理先生面色变了,“高先生?”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车上拿急救箱!”
高衍城一挥手,蓦然从自己的手腕中拔出圆珠笔,扔到一边,,盯着许暖白这张因为气恼而红了脸的白皙脸庞。
然后用布满血红的冰凉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留下半脸印迹。
“阿白,这是你跟着我以来,第一次对我动手,看来你……”
许暖白举着的手还停留在空气中,半响没有落下来,她的瞳眸震颤着,从手臂之上的部分开始隐隐约约的麻木。
她的胸膛起伏了两下,不去看高衍城的脸色,冷声打断高衍城,“我不是你的阿白了。”
她别过视线,放在隔壁墙角上,盯着窗台上一个新鲜的多肉植物发呆,那东西绿油油的,一团一团,看上去,竟然是枝繁叶茂的。
深吸一口气。
“高衍城,今天不论你是怎么找到我,找到我想要干什么。”
“你都请回吧。”
“我的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我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
许暖白的声音一顿。
“你也不要在浪费,我们两个人的时间了。”
她这样说着,视线转向了站在一边的青年。
那个因为今天的变故而惊讶的不知所措的小青年,“刚刚那一幕你已经看到了,我来到这个小镇之后,跟他情投意合。”
“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在向我求婚。”
高衍城的眸光微妙起来,顺着许暖白的手指,看向追过来的青年。
此刻青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玫瑰花还握在手中,当初为了不扎到许暖白,他一根根的拔掉了玫瑰花茎上的硬刺,但是却留下了尾端的几颗。
此刻硬刺扎入他的指腹中,他顿时惊醒,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藏的身后,血液顺着他的手指一滴滴的淌落下来,滴在地面上,晕染成小小一滩,。
那里尽是青年一个人的倒影。
他呼吸急促,似是不敢置信听见了什么,“白,白小姐……”
高衍城眸光一顿。
手腕已经被下属中用纱布团团缠住,他的手指难以屈伸,好像有什么东西长上了他的手背,上面是青色的血管。阳光下的每一根,都在皮肤之下绷紧凸起。
纵横交错一团青。
“许暖白,只要一天我不同意,不签字,那么你就一天不能如愿。”
“你想嫁给其他男人,除非你砍下我的手,按到离婚协议书上,否则,此生此世,你休想离婚。”
许暖白笑了,眉目之间带着微末的凉意,似乎有霜雪洒在其上。
那里清澈见底,像是一湾没有波澜的死水,浸润着冰凉的毒液,说出来的话,字字顿顿,都让高衍城心头发憷,比许暖白扎进来的圆珠笔尖更甚。
“高衍城,你可以不同意。”
“我现在怀着孕,我可以去起诉离婚。”
“法律不一定会站在女方这一边,但是一定会站着一个准妈妈这一边。”
她说着,唇角隐隐约约的扬起,手指贴在自己的肚子上面,似乎在感受着肚皮之上孩子的胎动。
“理由的话,就用长期两地分居,感情破裂,男方出轨,我甚至可以向法院请求,不需要你的一针一线,你的东西,始终都是你的,只要法院能够判你我离婚。”
“这个理由,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