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连根笔掉在地面上的声音都能够听的见。
面对高衍城的炯炯目光,许暖白颇为懊恼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着急之下,她掀掉了顾亦明的底牌。
顾亦明的母亲死亡之后,他并没有跟着回到高家的姓氏,但是她的母亲名字的却出现在了高家的族谱上。
追究原因,也不过是因为顾亦明的手上还握有一份致命性证据,那边是高家母亲联合外人的录音证据。
他用录音的一半,换来了自己母亲受到高家人的承认。
“我的父母没有做错什么事情,若说唯一的错误,便是我的父亲是高家人,他没有自由。”
“他穷奇一生,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让我的母亲在高家的族谱上,堂堂正正的跟我父亲靠在一起。”
当年顾亦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站在自己母亲的葬礼上,义正词严的告诉那些闹场人。
“你们能够让他们两个人天人永隔,却永远打散不了他们拢在一起的一颗心。”
这样重要的东西,是顾亦明作为高家的私生子,牵制高家人来保证自己平安的最后底线,说什么,也不能白白送给了高衍城。
许暖白紧咬着牙关,尽可能的平静下来,柔声对顾亦明说道。
“不值当的,亦明哥。”
“为了我的事情,就把录音交出去,不值当的。”
许暖白的手腕,早已经在高衍城的手心中被捏通红通红,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不就是要成为客栈的顾客,既然高先生想住,那就让他住。”
高衍城微微眯着眼睛,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盯着许暖白的发梢,那里有一根乌黑的头发卷起来,俏皮的贴在她的脸颊周围。
一个许暖白,一个顾亦明,两个人就像是莫比乌斯环,一个人的正面,是另外一个人。
就这样紧紧的捆绑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最浓情长久的一对老夫妻。
高衍城眸光阴鸷。
他盯了很久,掀了掀唇角,松开了钳制住许暖白的手,“许暖白,你很难过吧。”
高衍城站在一边,声音发凉,“明明喜欢的人是‘你的亦明哥’,却爬上了我的床。”
“‘你的亦明哥’知道你当初跟着我的时候,是以什么条件么?”
许暖白沉下面容,听着高衍城的话。
“他知道你跪在我膝边求欢时,是怎样恬不知耻么?”
一句话,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脸色微变。
他们只是听说过,有这种一种畸形关系,却从来没有想到过,真的能够在现实生活中见到。
高衍城身边的助理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在自家老板人前失控的情形之下,连忙让跟在身边的下属守在门外,同时轰走了小客栈的工作人员。
直到现场留下了核心三个人。
甚至连站在一边的顾亦明,听见这话时,也微微的蹙眉。
他知道许暖白和高衍城的大致情况,杜郁崇曾经隐晦的告诉过他,但是真正从高衍城口中听到时,如同被捅破了一层窗户纸,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甚至有些沉痛。
许暖白小了他几岁,出身不好,家境不好,为了能够省下学费,小小年纪,就学会在情|欲的呻|吟声中琢磨着如何跳级。
可饶是如此,那也是他们如宝如珠护着的人。
他母亲泼辣起来那样强悍的性子,还不是一句重话都不曾撂给许暖白?
心疼都来不及,更不要说,去让许暖白受到哪怕一点点委屈了。
顾亦明五味杂陈,干裂起皮的唇角上下摩挲,也将到了嘴边的话愣生生的挤了回去。
“暖暖……”
因为许暖白的眼眸太过坚定。
抬着头,内里在灼灼翻滚着,瞳仁里高衍城的身形,以急遽缩小的速度,倒影在她的瞳仁里。
她面无表情,甚至在冷笑。
过去的恭敬卑微,基于心愿诚服,去掉了这一层,就像是核桃被人砸碎了硬朗的外壳,内里一捏即碎。
破碎的自然是许暖白对于高衍城的零星期望。
许暖白摇着头,冷硬着声音,板着脸,声音轻柔,“现在‘亦明哥’就在这里,你告诉他,你是怎么样将那些工具用在我的身上的。”
“你告诉他,我再恬不知耻的索求,也比不上你花样百出的掠夺。”
“你告诉他啊!”
见高衍城抿唇拢眉,许暖白却仿若狠狠的吐出了一口挤压在胸膛中的浊气,骤然从高衍城的手心中抽出自己的手,然后从旁边拿起来一个内线电话,直接打给了不知道被高衍城的助理支唤到什么地方的前台小妹。
“过来前台。”
“这位高先生再怎么样说,也是咱们尊贵的客人,给他正常办理入住手续。”
这样说罢,许暖白也不管黏在背后灼灼的目光,深吸一口气,挺着自己的肚子,转身就要让休息室而去。
高衍城盯着许暖白的背影。
见到人即将离开他能够够到的范围,也带走了许暖白的身上惯常的体香,忽而喉咙一紧,上前一步,去扯许暖白的手。
许暖白脚步一停,回头看他,眼睛黑洞洞的。
“你要去哪儿?”
许暖白的视线平滑的从高衍城的身上划到顾亦明的身上,“我,亦明哥,都是行动不便的人,这里就不多招待高先生了。”
“祝您在这里住的舒心、满意。”
这样说着,她直接甩开了高衍城的手,然后缓步走着,走到了顾亦明的轮椅背后,推来顾亦明的轮椅,缓慢的到他的膝盖之下。
顾亦明温和的拍了拍许暖白的手背。
“暖暖,不用管我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温和却不容反驳,他的视线在房间中环视一圈,然后定在了从到头尾始终抱着玫瑰花傻了眼的小青年。
将人叫到自己的面前。
“麻烦你一件事。”
顾亦明人将拐杖重新放回轮椅的旁边,艰难的坐回去,用毛巾盖住了自己的腿,然后嘱咐那个年轻人。
“先将暖暖扶回房间,”顾亦明一顿,“我去把郁崇叫回来,他才刚刚离开不久。”
许暖白毕竟是孕妇,怀着8个月大的孩子,哪怕表面上平静无澜,但谁知道心里是怎样的波浪滔天。
若是情绪影响了身体,对于许暖白和孩子,都不是好事。
顾亦明有条不紊的吩咐完所有的事情,然后摇着自己的轮椅把手,缓慢的推着自己的轮椅往前走。
中间没有一次回头,看看被扔在前台的高衍城。
“高先生?”高衍城的助理见状,立刻上前来询问,“要不要现在去拦住他们?”
高衍城缓慢的将目光收回。
人都已经走出了他的视野,再去追怕是也追不到什么,他冷静下来,注意到站在一边的前台小姐。
“我的房间在什么地方?”
前台小妹只是一个镇上的小姑娘,没有见过大风大浪,也没有见过像是高衍城这样气势逼人的人,磕磕巴巴的回应。
“我……我带您去。”
高衍城一扯领带,露出一截锁骨,然后将身上唯一一件外套脱下来,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沉默的跟上了前方的领路人。
站在电梯上时,前台小妹甚至偷瞄高衍城。
心中想到的最多就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好看的人可以这么多,偏偏还都聚集在他们老板的身边?
直到人走到了房间的门口,这才颤颤悠悠的从兜中掏出来房卡,第一次甚至连房间的门都没有打开,房卡兀自掉在了地毯上,小妹惊讶了一声,然后蹲下身去,一脸不好意思的打开了房间门。
“到,到了……您好好休息,有……有什么事情,还可以和前台打电话。”
高衍城一记眼光睨过来,吓的前台小妹转身就往电梯处跑。
一边跑着,一边还摸着自己的胸口,在电梯中喃喃自语。
“原来……白姐的老公,就是这个男人啊。”
“长的还算是好看的,就是气势吓人了点。”
……
高衍城人才刚刚走进自己的房间,便站在门口,半响都没有踏进去。
整个房间内,都是许暖白的气息。
窗台上放着几盆绿色的盆栽,甚至在盆栽的上方,还别着一个小卡片。
高衍城往前走了几步,从盆栽的上方将卡片拿下来,放在眼前过了过,然后笑了。
只见上面用许暖白娟秀的字体写着,“您是我们第一个长租客人,欢迎您的到来。”
“如果您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给我们的前台打电话,电话是XXXX-XXXXXX。”
“不论是叫外卖,还是买奶茶,我们厉害的前台小姐,都能帮您做到哦。”
最后还画了一个笑脸。
高衍城甚至能够想象的到,许暖白用她那双柔软而白皙的手指,捏着笔,写下这些东西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大概是满怀期待,又神采奕奕的。
高衍城的助理跟在他的身后,见到刚刚还一脸阴沉的自家老板又在唇角勾起来了一抹隐隐的笑容,深感不解。
“高先生?”
上前两步,看到了高衍城手中捏着的许暖白的留下的小纸条,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哦,许小姐留下的吧?”
“说起来,许小姐好像除了弹钢琴之外,还非常喜欢练字呢。”
这话一出,助理声音一顿。
因为他才刚刚想起来,自从跟了自家老板以后,许暖白似乎再也没有碰过钢琴一次,也再也没有唱过歌了。
在短短的几年之间,从声音清脆的黄莺,变成了一只普通的麻雀。
说这些不是拜高先生所赐,大抵连常年跟在高衍城身边的他都不相信。
眼光中,是高衍城刚刚临时包扎好的伤口,有红色的血迹顺着纱布透出来,一点、两点,点在高衍城的手腕上,大概也点在他的心上。
话音刚落,便见高衍城嗤笑一声,拿起来许暖白的手写卡片,似是嫌弃,“就这个字,也是练过的?模样是好看,但是太锋利,看着扎眼。”
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将许暖白的手写卡片递给身边的助理。
“找个塑封机封好给我,不要弄皱,也不要蹭掉了上面的字。”
助理接过,笑言,“先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