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37

这一夜顾瑶几乎没有睡, 但身体上却一点都不觉得疲倦, 精神很亢奋, 她还非常清楚记得前一天徐烁和她说过那些关键点。

比如, 田芳不希望田恬出庭，不希望田恬牵扯到这个案件里, 田恬连连启运死了这件事都不知道, 还以为田芳正在外面出差，根本不知道田芳坐牢了。

那么，徐烁在辩护当中就必须将和田恬有关所有线索都按下来, 即便检方发现什么, 也要利用辩护技巧反驳回去，不惜代价阻止田恬出庭。

还有，田芳被传染了暗病, 这是一条有利于她点, 但她又学过急救，当晚眼看着连启运心脏病发却置之不理，就等于间接佐证了她杀人动机，何况法医那边证据显示，她有给连启运灌药痕迹。

按照徐烁意思，他会尽快去警方那里取得案件相关证据链, 而且还会向检察院申请补交新证据, 只要是对案情扭转有重大影响, 检察院都会批准, 接下来就是组织几个有利专家证人出庭, 并且让田芳把当晚整个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他，这样他才能知道该如何把田恬从整件事情中摘出去。

徐烁说很轻巧很简单，但是顾瑶知道这些事办起来非常难，要补充证据需要很多手续，还要跟法庭提出延后审理，还有昭阳事务所那边如果不退出辩护该怎么办，甚至于杜瞳手里还握着田恬和连启运视频，必须想办法拿回来

而且昭阳和杜瞳这边事，绝对不可能让徐烁出面处理，一旦他去和杜瞳交涉，事情就会变得很复杂，杜瞳一定不会跟一个外人就范，所以这件事还得她来办。

顾瑶用了半个晚上来看过去那些案件法医资料和心理分析，又用了半个晚上时间来思考对策，直到天蒙蒙亮才睡了一小会儿。

到了早上九点，她想到厨房里找点水喝，谁知刚走出去就吓了一跳。

一道颀长背影就立在案台前。

顾瑶看清是谁，松了口气，说：“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

祝盛西回过头，淡淡道：“之前一直在医院里，早就应该回来了。我煮了咖啡，还做了一份早餐，知道你还没吃。”

顾瑶笑了一下，走上前，先喝了口水，然后将餐盘里煎蛋放到嘴里。

祝盛西洗了个手，趁着擦手功夫，说：“对不起，立心事我一直没有跟你交代，下次我再去立心，你和我一起去”

顾瑶喝了口咖啡：“好啊。”

只是话音刚落，她脸上笑容就消失了，又垂下眼，专注地盯着餐盘里食物。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搞得她脑子很乱，她在情感上努力想给祝盛西和他“江城基因”找借口，想证实他和田芳事没有丝毫关系，可是她理智却一次又一次跳出来，告诉她“不可能”，祝盛西怎么会不知道呢，就算他过去不知道，那么案件发生之后，他也应该从警察或者律师口中得知真相了吧

还有他和杜瞳一起看比赛照片，两人私下里显然很熟，虽然不像是有暧昧关系，最低限度也应该是共事啊，那么，杜瞳去案发现场转移视频事是不是祝盛西让她去做

太多疑点浮出水面，直接或者间接地都在指向“江城基因”和祝盛西，顾瑶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

顾瑶沉默吃完了一整份早餐，又喝了半杯咖啡，双眼发直。

祝盛西始终维持着刚才站姿，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她。

如此静谧氛围，仿佛一个快要吹爆气球，这时候只需要用针轻轻一碰，就会爆炸。

也不知过了多久，祝盛西突然动了，他拿起咖啡壶，往顾瑶杯子里又添了半杯咖啡，同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顾瑶身体一顿，握住杯子手也紧了紧。

祝盛西注意到了，他放下咖啡壶，说：“昭阳事务所不能退出田芳案子。”

顾瑶安静了两秒，看向神情淡漠祝盛西。

他眼睛里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他表情也不紧绷，口吻里没有丝毫命令意思，仿佛只是在和她商量。

顾瑶说：“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跟我说这件事。你这个时间不在公司，突然跑回来给我做了一顿早餐，就是为了说这个。”

祝盛西无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这个案子不只是田芳，而是关系到江城基因，我上次和你说过，连启运辞呈我还没有对外公布，如果现在贸然换掉昭阳，外面那些媒体分分钟就会编出十个版本以上故事，那这件事就会小事化大，后患无穷。”

站在祝盛西立场，他为大局考量，顾瑶能明白，可是站在私人角度上，她根本无法忘掉田芳模样，还有被连启运迫害田恬

顾瑶握紧咖啡杯，控制着自己情绪，说：“你现在是以江城基因负责人身份和我对话，还是以男朋友身份”

祝盛西嘴唇微微一动，进而沉默了。

顾瑶又喝了一口咖啡，垂下眼整理着思路，当她再抬眼看向祝盛西时，已经是公事公办口吻。

“我有两个问题想先搞清楚，我希望你能说实话。当然，要是你准备说谎骗我，也要有本事不被我看出来。”

祝盛西似乎扯了下唇角，那笑意极淡，刚刚浮现就消失了。

“好。”

顾瑶一眨不眨盯着他表情，问：“第一，你和杜瞳在这个案子里都扮演什么样角色，为什么杜瞳是承文地产人，却要跑到案发现场去做手脚”

祝盛西没有一秒钟犹豫，很快说：“事情发生之后，杜瞳就被顾叔叔叫过来帮我，连启运给我带来很多麻烦，他不仅手脚不干净，出卖了公司商业机密，而且还被我发现他几年前曾经性侵过公司女员工。顾先生知道整件事情之后，就让杜瞳过来代我出面，和昭阳事务所讨论对策，以免我身份被媒体抓住不放，趁机炒作。”

顾瑶几不可见皱了下眉头。

这么说，这件事她父亲顾承文也是知情了

祝盛西接着说：“连启运作恶多端，是很该死，但他现在不仅死了，还要拖周围所有人一起下水。如果是站在田芳和田恬两姐妹立场上，我也希望法庭可以做出公正判决，令田芳无罪释放。可是我还要对江城基因和所有员工负责，我不能这么冲动做决定，现在能做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所有人都认为，这次连启运暴毙只是他和田芳之间不小心发生意外，和公司无关。一旦被人发现连启运利用职权潜规则女下属，同时还侵犯田芳和她妹妹，媒体就会趁势炒作，那江城基因就完了。”

祝盛西话音落地，屋里陷入沉默。

他说这些事，顾瑶都很明白，可是又如何呢，明白是不能解决问题。

隔了几秒，顾瑶又问：“我第二个问题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祝盛西仿佛有些怔忪：“我没有刻意隐瞒，我也想不到你会牵扯到这件事情里。顾先生让杜瞳来出面解决，意思就是不希望我牵扯太多，而且我还要负责公司运转，无谓将精力浪费在连启运这种人身上。前两天你突然问起我连启运案子，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你已经一脚踏了进来。”

这倒是。

祝盛西确没有“坦白”或者“隐瞒”必要，她和这个案子根本八竿子也打不着。

顾瑶自嘲笑了笑，说：“我确一脚踏进来了，而且我还想管到底。”

祝盛西有些不解：“这个案子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你”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同情，或许是因为有些事情我想亲自搞清楚，又或者是因为我想趁这个机会看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