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他再次开口:“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俞火心里确实有点窝火,一方面是因为记者,再者是他。她再清楚不过,记者这事不会就这么完了。而事情的起因在邢家,邢唐势必会管。这种像是宿命似的捆绑,是对她意志力的考验。每见他一次,她的心理防线就退守一分。再这样下去……俞火几乎无力再想:“如果这样就算委屈,那被患者指着鼻子骂就得跳楼了。”
邢唐转脸看她:“你不要回应就好了,为什么那么强硬?你不是很聪明吗,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最难缠的一类人,就是记者?”
是啊,她明明可以什么都不说的。可那该死的记者偏偏造谣,暗指邢唐把郑雪君赶出了邢家!如此诋毁他,她忽然就爆发了。然而,当着他的的面,她只说:“我怎么知道他们这么没品?居然背后插刀涂花我的车!”还没好气地挤兑他:“邢总倒是有经验,还知道换车出行。”
邢唐没应,只把搭在座椅上的外套取下来,扔到她腿上。
他还冲她火?俞火刚要发作,才意识到自己今天穿的裙子有点短,此刻两人并排坐着,她的腿被他一览无疑。
幸好没坐副驾。俞火这样想着,伸手整理了下腿上他的外套。正琢磨如何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又听他说:“休几天假吧,免得再有记者去医院烦你。”
俞火当然不会服软:“我还不信,他们能把我吃了。我俞火经得起历练,扛得住风浪,会被几个记者逼得连班都上不了?”她拍拍自己的脸:“脸呢?不要了啊!”
西林没憋住笑了。
俞火盯了前排一眼。
邢唐忍了一秒:“……我助理,西林。不是外人。”
西林闻言那张俊脸顿时笑成了一朵花:“俞大夫好。”
俞火礼貌地一颔首:“你好。”
很快到了她指定的目的地。邢唐没拦她下车,只是降下车窗说:“明早别急着走,我送你。”
俞火回头看他,心想难道真要一百个理由塞到你嘴里才行?随即又劝自己,他这是以邻居的身份,顺路她而已。别想多了。最后一咬牙:“谢谢你啊,这么忙,还要亲自为我做司机。”
这个女人,来人间只是为了刚他吗?邢唐盯着那抹窈窕的背影,一遍遍安慰自己:别和她一样的,她就是个气人的女人!
而西林则在想,敢这么和boss磕,还没被反磕的……这哪是什么俞大夫,这分明是未来老板娘。西林心里有数了。
得知她刚了记者,赤小豆急得直在屋里打转:“那不是患者,那是记者,想黑你分分钟的事啊我的九姐。你忍一忍会憋死吗?”
俞火不紧不慢地问:“见到你的特警男朋友了吗?”
赤小豆只顾发牢骚,“这些记者也是要上天的节奏!采访不到正主儿,居然拿主治医开刀。他们的脑回路怎么这么迂回?”
俞火又问她:“你昨天在电话里说师兄要回来了?他怎么没和我说?”言语间拿起手机打给黄药子。
赤小豆继续:“对了,我还忘了问你。那个患者是那位邢姓霸总的继母?你是她主治医这事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给我说实话,你和霸总是不是在玩地下情?你恋爱了是不是?”见俞火接通了电话,问那边:“师兄,小豆说你要回来了……”她一把抢过手机,对黄药子说:“师兄你最好坐最近的航班回来,你的这位师妹,我的九姐,被野男人拐走了!”
好吧,善和她待不下去了,俞火只能回家躲清静。
看似风平浪静的一晚。奇怪的事,连续失眠三天的俞火,躺下后很快就睡着了。次日晨起,她收拾妥当,神清气爽地出门。结果才从西南门出来,昨天那辆suv就停在了她身边,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
这个男人真是……她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他居然在短短几天内又满血复活了?而在见到他的瞬间,她心底那丝隐约的喜悦又是从何而来?俞火抚了抚额,奇怪也没喝酒啊,怎么有点上头呢。
邢唐见她不动,亲自下来,为她打开了副驾的门。
她却转身坐去后座。
邢唐微怔,随后一笑。
路上,她一直低头摆弄手机,像个不懂礼貌的熊孩子。司机先生则像和她比耐心似的,也沉默着,要不是眼睛控制不住地不时透过后视镜看她,邢唐都以为自己被她伤得心如止水了。他打开车载播放嚣。
“想带你去看晴空万里,想大声告诉你我为你着迷,往事匆匆,你总会被感动,往后的余生,我只要你。往后余生,冬雪是你,春花是你,夏雨也是你,秋黄是你,四季冷暖是你。目光所至,也是你……
动人的旋律在车内缓缓流淌,俞火终于抬头。前面专注驾驶的男人,侧脸比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迷人。那浓墨重彩的帅,有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清俊味道。与他历尽千古帆的经历,天差地别。可偏偏是这种反差,让她欲罢不能。
其实那天说完那番话,她并没有马上离开。她躲在单元门后,透过玻璃看他。看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看他向来挺直的背脊一点点垮下去,看他如同受伤的困兽挣扎似地走进反方向的单元门……那一刻,俞火终于知道什么是双刃剑。那一刻,他的痛苦,直触她心。
算了,余生不长,该忘的,就不再提。
在邢唐抬眸看向后视镜前,俞火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到了医院,他停好车,侧过身面对她:“大唐方面会处理这件事。但网络媒体互动性高,传播速度快,或许会有疏漏。若看到什么别往心里去。我会记住是谁。”他盯着她低垂的眼:“君子报仇,未必当场动手。”
上车时还想拍给他一百块作为专车费。可他一句“我会记住是谁”,竟让俞火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半晌,她才开口:“你不必为了我,得罪媒体。我只是个大夫,或许这辈子都不用和他们打交道,但你不同。”
自己的宝马都被涂花了,还在为他考虑。邢唐那颗受伤的心被安抚了。他说:“该我做的事,必然是我来。最近我会接送你上下班。万一我有事走不开,就西林来。委屈几天,最多一周。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