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点了点头,说道:“宛小姐,老奴在皇后娘娘身边多年,多亏了娘娘,这才能颐养天年。娘娘之恩,甚不敢忘。娘娘性子和气,对着礼部和你那偏心的父母,虽想帮你,却也无能为力啊。可娘娘偏生又看重宛小姐,否则,老奴说句不好听的,老奴今早都不会进宫为你传话,娘娘也不会赶忙吩咐老奴去寿谦票号,帮宛小姐这一把。”
江宛身子原本就瘦弱,如今听了这话,愈发显得楚楚可怜:“姑姑说的,我都知道,可……”
刘氏四周看了一眼,又说:“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里。这次宛小姐究竟做了何事,老奴实在不知。但老奴知道,这次是宛小姐在试图将命握到自个儿手里,怎么一转头,这股子气魄反而没了?这宫内宫外,无论是在何处,人若没了这股子气儿,到哪儿都是为人鱼肉。”
“姑姑的意思是……”
刘氏笑道:“娘娘那头还等着我回话,我便只将宛小姐送到这儿了。只有一句话,娘娘的恩情,老奴念着,也想为娘娘分忧。宛小姐何不好好将王嬷嬷带在身边,听听她是如何说的?”
江宛被她这么一点,心里了然,刘氏这是要借着王嬷嬷的嘴,指点自己,连忙应下:“日后还靠姑姑指点。”
刘氏微微一笑:“指点倒说不上,都是为了给娘娘消愁罢了。”
刘氏送走江宛,又回了仁明宫,将皇后刚刚插好的花件儿捧进殿内,摆在红木几子上,左看右看,由衷赞叹道:“老奴许久未在宫里,娘娘的手艺却是越来越好了。”
皇后淡淡一笑:“莳弄花草,可比莳弄人心要容易多了。”
刘氏走到皇后身旁,不解问道:“今日这事儿,明显是宛小姐的苦肉计,想要陷害那江茗,谁知道竟然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那太和楼也不巧,偏帮了那江茗。宛小姐这般毒辣心思,娘娘为何还要帮她?”
皇后坐在铜镜前,摸了摸发髻,说道:“后来来的几个宫女,都没有嬷嬷你的手艺好。你这么一出宫,我都觉得什么都没那么顺当了。”
刘氏笑了笑,将皇后发髻放下,又拿了梳子,沾了桂花发油,开始给皇后梳头发。
皇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半晌说道:“江宛虽然有心计,却不过是能被人一眼看破的小伎俩罢了,否则也不会被人轻易戳破。可那江茗,性子太过刚硬,甚至逼着江衡说自个儿的不是,可见不是个能受委屈的人,更不会轻易服软。嫁给太子,并不合适。除此之外,江茗太难操控。日后萧家的风雨还要靠我来遮住,那江衡原本便就手握重兵,又是个不听使唤的人,若是日后因为亲生女儿得权,岂还得了?”
刘氏又为皇后重新挽了发髻,像是没听见似的,嘴上说着:“娘娘这青丝,倒是越养越好了。”
皇后摸了下眼尾的细纹,从镜子的反衬当中,嗔怪似的看了刘氏一眼:“老了,哪里有不老的人呢?嬷嬷你又逗我。”
刘氏摇头:“老奴眼里,天下女子,没有半个强过娘娘的。”
“那便只是嬷嬷眼里了。”皇后笑着又说:“我倒是想谢谢江衡将这亲生女儿找了回来,日后江宛嫁来东宫,名义上联系着江府同太子,实则更多的是制约,让这江衡处事之前都要仔细思量。可实际上,江宛与江府可是半点血缘关系都无,我们只要稍微示好,多加笼络,时日一长,江宛自会与他们离心,便能算作是咱们的人了。今日她对自己能使出苦肉计,心志可见一斑。这样的人,虽够狠辣,却也有弱点,而恰巧她想要的,非我不能成全,比那江茗合适太多,也容易拿捏在手里。”
刘氏点了点头,她刚才就看出,皇后娘娘故意在话中编排了卫氏,江宛又不会回去当面问真假,这颗怀疑的种子便种下了。如今又好巧不巧,江宛恰有此等事情求助,皇后立刻便遣人去换了银票,又召她进宫,救她一次,也喂她吃一颗定心丸药。
这毒药配上解药一道服下,不知还能再撑多少时日。
发髻梳成,皇后在铜镜中端看自己,过了半晌,嘴角轻轻勾起。她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温和无害,可说出的话却足以让人心惊胆战:“要让江宛嫁的毫无波折,无人能指摘,那便要看如何将那江茗毁的众人皆知了。”
她嘴上没说,心里却想着,如此这般,太子那日妄为,即便江茗哪日说了,也无人肯信。凡是挡了自己道的,无论大小,俱都要一一扫除,不留后患,这便是她多年以来秉奉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