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沉销之六(8)(1 / 2)

秦朔噤如惊弓之鸟, 康缙衣半句话未讲他自己先怕得要命, 哆嗦不止。

任孤鸣总是疑心今日不能善了, 毕竟康缙衣顶替的就是秦小公子的进学份额,此刻正主来了他岂不是十分尴尬

如果他与秦小公子不利,我是当场一巴掌掀飞把他俩都打包送走呢还是好吃好喝地供着等师父回来再说

他摸了摸下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康缙衣这小子竟不十分混账, 虽然唯有“口无遮拦”、“目中无人”、“胸无毫厘”等等能形容此人词汇,堪称名副其实的“三无”人士。此刻出人意料地没碎嘴, 还一反常态地亲切拍了拍他:“兄弟, 腿瘸了我们可以多用用脑子, 不碍事的!我家曾经有位前辈也是斗恶妖时失了一臂,然,前辈苦练鞭法, 那也是我康家的名祖!”

他描了一张没边没际的大饼,丝毫没露出常见人时的刻薄相, 十分热切继续灌鸡汤:“丢了一条腿怎么了, 不行就打把轮椅, 只要你转轮子转得快就没人能追的上你!”

秦朔被他拍得满脸愣怔,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干嘛, 他舌头打了结似的磕磕巴巴两句:“是,是吗”

康缙衣这个架势好像地方电视台卖假药的老大爷, 全方位大力推荐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各家都传你是死了的, 可你看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任孤鸣怕他真把惶惶不安的秦小公子吓出什么毛病来,不动声色地去拉他:“缙衣说的对——你俩以前认识”

秦朔眼睛虽然红着,眼泪却已经憋回去七八分了, 说话还是时好时抽气,康缙衣抢着答道:“不认识不认识,这不是有眼缘嘛!”

任孤鸣二丈摸不到头:“那……”

康缙衣继续道:“没事没事,你住在哪要不然搬来与我同住吧,左右我也是一个人住!”

秦朔话都插不上一句,半句话半句话往下噎:“我……”

康缙衣活像饿鬼扑食,半架半背就要把他抗沙包似的拎走,秦朔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怕的一句话都没敢说,只是怯怯地望着任孤鸣,任孤鸣也不好拦他,见秦朔也没什么反对的意思便放心让他俩去了。

这康缙衣是反性了他边走边琢磨,路遇孟雪致如鱼入水似的漫山遍野浪到没边。

孟雪致先对他醒过来一事表示委婉赞美,随后对方才一事大谈其谈:“他当然要扯着秦朔玩啊,这两天我看秦朔性格太软了,比许公子都窝囊,现在又没人爱同他一处,当然捡个软柿子捏咯。”

任孤鸣表示不解:“那许卿褚不是也性情软么”

孟雪致道:“你榆木脑袋么小玉天天带着他呢,哪能叫他被人欺负了去呀!”

任孤鸣一愣,倒不知道什么时候玉空玠倒与许卿褚混得如此之好,不由得感叹少年人感情的确不比成人之间刻板教化,随即问道:“那我倒是没见过你与谁特别交好啊”

孟雪致闻言奇道:“难道我不是与你们所有人交好吗”

……还真是。任孤鸣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耸肩道:“行吧,你这样说也没错。”

孟雪致洋洋得意:“那可不是然,我可仍记得你当初的嘱托离谈恪那小哥远点,说来倒只有你近来与他走的很近啊。”

任孤鸣立刻做失忆状:“是吗哈哈哈,他这人看起来很冷淡,其实心地颇好哈哈哈。”

他说完自己在心里唾了一口,觉得良心有点痛、做人有点朝三暮四。

孟雪致倒是没追究他从前怎么编排人家、现在又怎么夸人的前后差别,给他讲了讲小莲湾后来的事。

小莲湾已毁,村镇俱焚,老鬼被他逃了,助纣为虐的黑衣人当场斩杀。

养尸地被明如相带着穹窿山弟子给填了,那一周围百十年都不能再动人烟。值得一提的是谈知臣的亲大哥谈知非恰在不远处,顺道赶过来想接谈知臣回去养伤,谈知臣不知说了什么又把谈大公子劝了回去老老实实跟了回来。

谈知臣大概是伤得最严重的,这样看来他进的这个学好像实在是不太顺当,大部分时间都在养伤。这次好像稍微严重点——额角的位置伤了一道,留了个指甲宽的小印记,颜色浅白浅白的。

谈知臣正在屋子里干坐着,掌心握着那块从石床上撬下来的红宝石熨在太阳穴的地方,望着窗外一簇花发呆。

他这间屋子最是僻静,寻常根本无人打扰,花开得自然也就比旁的地方更繁盛一点。屋脚檐下堆得满满残红,像一捧捧干净的雪,孟雪致声音在门外止步又渐渐远去,任孤鸣一个人拂了拂衣襟上兜着的花瓣推了门进来,谈知臣端端坐在那眼珠微微动了动,见是他又懒洋洋把眼珠转回去对着花枝出神。

任孤鸣也没打算等他起来招待,自顾自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又觉得是在生喝黄连水,连忙皱着眉头一掀壶盖,顿时满脸菜色:“你是把卖茶的打死了吗,怎么放了半壶茶叶”

谈知臣闻言,一把拎过茶壶倒了一盏茶,仰头干了。

任孤鸣:怕了怕了。

他一把捧住谈知臣的脸薅过来仔细端详,谈知臣干巴巴地瞪着一双狭长凤眼任他看,这点白印记已经被丹药消得几乎看不出来,如果不是这么捧着四目相对地看,大半会被忽略掉。

那颗红宝石在他指缝里闪闪发亮,任孤鸣放开他的脸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道:“这个是有什么定神的功效么”

“定心驱邪,稳身安灵。”谈知臣面无表情答,他手上的皮肉伤都在灵丹妙药的洗濯下好得利落了,唯独脸上的皮肤娇嫩些,还是留了一点浅白。

好像是窗外飘零的白梨花点了一抹素色。

任孤鸣见他总是用手按着宝石贴在额角,突然想起大梁山下的茶棚里,初见他青年身量,提一柄银霜剑目视清雪,额上带着一副嵌着红宝石的银丝护额,便灵机一动:“不如打成一副护额,既可以盖一盖这块痕迹,又能时常叫这石头帮衬着你,岂不是一举两得”

谈知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多谢。”</p>

宝石触手生凉,平心而论谁太阳穴抵着这么一块凉冰冰的东西谁都定神——还能捎带着提神,任孤鸣准备托一位前辈替他做护额的银托,便收入袖中揣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