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云居热闹了一晚上,多亏穹窿山非席宴不可饮酒, 否则冲着这个疯劲明早早课肯定是全员缺席。
俗话说酒不醉人风自醺, 也不知道是疯大头了还是夜里的风太大,连一向腼腆的许卿褚都有些飘了。任孤鸣往出送他们时揽着许卿褚的肩膀笑嘻嘻问道:“小许你今晚高兴吗”
许卿褚什么不好意思、羞赧, 全都忘了, 眼睛亮晶晶的:“高兴、高兴!”
任孤鸣指了指玉空玠:“那你觉得他好还是我好啊”
玉空玠装腔作势地扬了扬拳头。
许卿褚被一左一右夹着,小声道:“都好……”
没有瞧不起我、没有颐气指使, 都在努力地拉我融入新的环境,都是很善良的人。
他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只是坚定地又说了一句:“都很好。”
任孤鸣和玉空玠一齐笑出声来,玉空玠狠狠地揉了一把他头顶, 许卿褚只顾着傻笑,没注意到前面和大哥并肩走的谈知臣微微顿了一下。
谈知臣心里又开始泛酸水, 但是他没表露出来, 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的。
他在心里想:果然他就是习惯了对别人好、照顾每一个人的情绪。
后面笑声郎朗不停, 他又开始自己瞎想:果然像许卿褚那种性格才惹人喜爱, 你看他今天都没和你怎么亲近。
他想,那他应该怎么对我呢他应该……
至此戛然而止, 他额头沁出一层冷汗,被夜风一吹陡然神思清明。谈知臣猛然站住, 这才意识到他犯了个大忌——偏执。
很多人就是因为一点偏执、一点妄念, 最终走火入魔,而他的体质更加由不得他生出哪怕一点偏执之心,哪怕行差踏错一星半点, 他都会走进一条没有回路的深渊。
任孤鸣没注意看路,前面谈知臣一停脚步他差点结结实实地撞到他身上,正好见前面到了谈家兄弟住的院子,他便道:“知非明日便回去”
谈知非叹口气:“这次借知臣和阿裴的东风已经耽误了一晚,明日无论如何都要走了,多谢阿鸣款待。”他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道:“再见面阿鸣可不要手下留情。”
任孤鸣知道,他是已经得知此次金狩大比他也要参加的消息了,因此也笑着回敬道:“必定全力以赴。”
谈知非微笑颔首作礼准备回去,却见谈知臣没有动,他默立着,似乎在盯着足尖出神。谈知非试探道:“知臣”
“哥,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谈知臣如是说道。
任孤鸣大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是真的没想到谈知臣要提早回去。毕竟提早是早、提早五天还是早。他琢磨道:难道他没感觉我这个春风拂雨的态度非常温暖人心吗难道他没油然而生一种感激、感动之情吗
看他那个毅然决然,犹豫都没有的神情,大概是没有的。
任孤鸣用被子捂着脸,忧郁地哼唧了一声。他抱着被子滚了一圈,心里扎小人道:“白眼狼!”
无独有偶,白眼狼现在也是郁郁寡欢,抱着一床揉的皱皱巴巴的被子发呆。
他一直在想,住在穹窿山的最后一晚会是什么样的,穹窿山夜里缱绻、温柔的风拂过回廊与窗楹时能不能捎带着那个人的呼吸送至他耳边。
可惜他左右徘徊辗转,只能听见裴衍青抑扬顿挫的熟睡声。
谈知臣:“……”
他又扑腾一下坐起来,只见不光裴衍青睡得死猪一样,连谈知非也睡得很熟。他已经意识到了他就是在自己折磨自己、自己折腾自己,又不敢现在冲到隔壁去逮着任孤鸣一股脑全都说出来,也不敢哪怕稍微逾矩做点什么试探一下,只能自己憋着,每天偷偷地看他的一举一动。
谈知臣除了在修行上,再也没体会过这种纠结和无力,而这种无人可共的孤单感比修习带来的疲惫要来得更加压抑——他连父亲和先生都不敢倾诉。</p>
<strong></strong> 父亲曾经说,人可以没出息,但绝不能够做有悖伦常的事情。他曾经想,不走上那条路就是最大的伦常,现在想来祖上未有与男子纠缠不清的先例,他岂非已是离经叛道、有悖伦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