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佐前世见过许多玩具，一路过来左瞧瞧右瞧瞧，这些西洋玩意儿大部分都没有宫里精致可爱，他看了一阵子便觉得寻常，反而对这些穿着圆领袍的商人更感兴趣。

“钦天监里有两个洋人，你若是感兴趣，往后可以去看看。”殷臻见人比较多，紧紧抓住殷佐，佟竹筠更是警惕的左右看顾，他一挥手，侍卫就将马车围在中间。

如此又走了一阵，穿过了繁华的集市，终于到了府尹设定的北面给灾民发秧苗的地方，唐斌这才率先从马车上下来，殷臻、殷佐跟在他身后，靳息则走在最后，旁边由佟竹筠带着几个侍卫守着。

里里外外先是调了五城兵马司的士兵来戍卫，而后有小吏维持着现场秩序指引百姓一一排队，又有小吏登基来领秧苗的人的籍贯、姓名、年纪、样貌等信息。

“这法子是由内阁想出来呈递给皇上的，你们觉得如何”唐斌领着他们在旁边看了许久，这才笑着问道。

“我觉得这个法子不错。”殷佐想了想道，“直接发种子怕饿极了的灾民直接煮了吃了，如今发秧苗，方便统计，来年收获的时候收种子也十分方便统计和检查，且又能令百姓明白朝廷帮助他们，却也要他们自己付出劳动，往后遇到天灾人祸有朝廷出面，也要他们自己行动起来。”

“六爷此话不错，算是将初衷都想到了。”唐斌听了笑道，他平日里引着殷臻的缘故跟殷佐接触的也不少，这个年纪的孩子能有这样的看法倒也真的称得上资质不俗。

“不止如此，朝廷供养兵事也要、发展商贸也罢，需要的都是人口。前朝天灾人祸之事，许多百姓生存不下去便只能投身到大户人家卖身为奴，或者找当地富户借粮，可利息高昂往往越借越多到后头只能以身偿还、或是逃逸成流民……长此以往，便是田地都集中在少数富户官吏手中，百姓没有得以生存的手段，只能选择偷盗抢夺，或是揭竿而起，且我朝收税目前以人头为税，长此以往国库便是入不敷出了。”殷臻出言指点弟弟，“可这会子有了这样的方式，往后形成定例，便是再有天灾人祸，百姓想到的先是从朝廷借粮种，他们便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土地。”

唐斌忍不住多看了殷臻一眼，他素来知晓自己这个弟子对政事有着天然的敏感，可如今一看才发现自己仍旧是低估他了，这小狐狸往日在文华殿里竟然还有隐瞒。

“哥哥，若是这些百姓有旁的可以倚仗生存的法子，是不是就不会做流民了”殷佐想了想。

“这个思路是没错的，可到底怎样操作便是历代帝王也并没有十全十美的法子。”殷臻见他举一反三很是高兴，他自去岁换牙至今，靠着外头的几颗牙齿都换了一边，他平日里便有些唠叨，忍了数月一朝开口便口若悬河，“就如宋朝时候，一旦有流民便收纳入禁军之中，可到了后来人员冗杂，又疏于训练，对上蒙兵只有一败涂地。如今爹爹用这样的法子就是想从根源上减少流民的产生”

“爹爹真厉害。”殷佐由衷的称赞。

靳息走在旁边听得兄弟两的谈话，又看看最前头老神在在的唐斌，只觉得心惊肉跳，同样是在文华殿做讲师，闲暇时候他们也难免会提及在文华殿里读书的几位殿下，他曾经敲过太子殿下得策论，可比起四殿下思虑深远，太子殿下的瞧着就有些青涩稚嫩了。

“法子虽好，可施行的时候仍旧有不少困难。”殷臻可没有在意靳息的看法，他伸手想要揉一揉弟弟的小卷毛，可惜殷佐今日带了小玉冠，无奈之下只能收回手放到唇边轻咳一声，“佐哥儿想想，可有哪些不足之处”

“哥哥，这秧苗有损耗算不算譬如一家人领了十株秧苗，可因为照料不当，最后死了许多，这些究竟是由百姓承担还是由朝廷承担”

“不错，这也算是其中一条了。”殷臻赞许的笑了，“便是秧苗损耗也不止如此，京中受灾，一时间也盈余不出这许多秧苗，便只能向周边省购买，一来一去路途损耗便要考虑在里头，除此之外，受灾的地方不同，各地需要分配的秧苗多少也不相同再者，两家人同样都是三亩田地，一家有七口人，一家只有三口人，究竟是按照田地面积补给他们，还是按照人口多少来补充”

“哥哥，这些好复杂呀。”殷佐听他说了一耳朵，似懂非懂，只能勉强记下来，“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如你这样厉害。”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开始学史呢！”殷臻笑了，“等回去靳先生这边便可以给你安排上学史呢，先从《春秋》开始，至少要学到《资治通鉴》，等你学完了，大概就能知晓大概了，往后的便要靠多琢磨了。”

“哥哥放心，我记下来。”殷佐点点头，转头冲靳息撒娇道，“先生，打明儿开始，你就给我讲史书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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