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头没有秘密, 到了午时，皇上批了折子, 到景仁宫陪皇贵妃用午膳。

一进门便瞧见难得登门的荣妃竟然也在景仁宫里，拉着皇贵妃的手一面哭一面说，“三丫头这样说，可不就是剜我的心么这么多孩子就养住了她跟祉哥儿两个, 我所有的心血都耗在他们姐弟身上, 她却这样说我可不是为了她好么……”

“这是怎么了”皇上有些惊讶，荣妃入宫多年, 他还是第一次瞧见她这样失态。

“教您看笑话了, 妾这就告辞了。”荣妃年纪比皇上还要大上几岁，皇上已经许久没有召她侍寝了，只是偶尔过去坐坐说说话罢了，此时再见, 自己又是这副失了仪态的样子, 心头便是一酸。

这满宫里头，养孩子养的最好的便是皇贵妃, 荣妃如今母女两个闹开了，她病急乱投医也只有来找皇贵妃，此时见皇上走到近来, 忙不迭用帕子试了试眼泪，她哭了好一会子，眼睛肿的跟泡发的馒头一样，越发不敢给皇上看了。

“姐姐且坐, 如今皇上来了，他是做夫婿的也是做父亲的，这事儿合该让他来才能做个了断，好歹如今圣旨还没下，还有转圜的余地。”皇贵妃轻声劝道，打发当归忙端上温水，服侍着她到偏殿暖阁里净面又重新梳妆，这才转简要得将事情经过跟皇上说了一遍，“照我说，到底还要听听三丫头的意思，马姐姐一腔慈母心思，母女两个都是倔强的脾性，难免吵起来，这当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孩子大了，到底是有自己的想法了。”皇上叹息一声，做天子给老太太服孝到底以日当月，过了四十九日也就罢了，且先头一事，到底让皇上心里生出几分抵触，这一头忙完了，便命人找妇科圣手给皇贵妃诊断，还是贾敏推荐，兜兜转转，这才找到了许世安。

他年岁青，如今不过知天命的年纪，但医术却挺好，往日隐居在姑苏乡下，还在垂髫之年便跟着祖父学医，诊治的病人有如贾敏这样高门大户的女子，也有生长在市井人家的寻常姑娘……自幼年时候，他习惯了将来往的病人的病症记下来，前后比对，相互印证，四十多年如一日，到了如今，旁的病症不敢说，给女子诊断已称得上是国手。

到了京城给皇贵妃诊断，只说是药性霸道，伤了根基，有损寿元，需要好生调养，否则再几年上了年纪，怕就是一身病痛了。

皇上一个人静了一晚上，吩咐左右都不许将诊断的结果告诉皇贵妃，只说先调养着，看能不能将残存的药性，往后指不定还能有个孩子。

可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寻个由头通知宗室改了玉牒，将两个孩子的挂在她的名下，这几日中午在乾清宫批了折子或是跟大臣们议事过了便来寻皇贵妃，便是夜里翻了后宫的牌子，白日里也必然是要陪她一道用午膳的。

梁九功找到三公主的时候，六公主、七公主、七皇子、八皇子、还有刚入学的九皇子、十皇子都在殷臻的院子里。

九皇子、十皇子入学也有一个月了，他们素来跟八皇子玩儿的好，上午下了课，去找八皇子，听得小太监说他教殷臻提溜走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愣在当场。

在他们眼里气势威严的四哥就是后宫皇子里头最不能得罪的：若是他们是孙悟空，那四哥便是如来佛；若是他们是人，那四哥便是吃小儿肉的大魔王——总是教他们瞧着便觉得害怕的，两个人自忖兄弟之间应当讲义气，如今八哥叫大魔王叫走了，他们好歹便是去妖怪窝里走一遭，也不能留下八哥一个人。

两个人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到底哆哆嗦嗦到了端静殿，越是靠近越是忐忑，当殷佐带着六公主、七公主过来的时候，便瞧见两个弟弟同手同脚的走在前头，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委实可爱，登时就笑了。

“六哥。”九皇子一见他就眼前一亮，觉得自己是瞧见了故事里头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恩，转头一想，菩萨也是男的，没毛病，便一脸讨好得笑着朝殷佐走过来。

“你们是来找八弟的”殷佐立志要编一本超越《永乐大典》的百科全书，不仅在练字上苦下功夫，画画也颇有益进，他性子又好，也很照顾体弱的七公主，后者很是依赖他，这会子就求他帮忙画一个花样子，七公主与六公主关系也亲密，两个孩子便一道来找他，只殷佐手上缺了一味色，这才领着两个妹妹来寻殷臻，“八弟住在那头呢。”

“我们是来找四哥的。”九皇子眨眨眼睛，奶声奶气的说。

宜妃前头将五皇子抱给皇太后养，再生了九皇子便瞧得跟眼珠子一样，小孩儿长得胖墩墩圆鼓鼓的，算是几个皇子里头长得最壮得。

等他到文华殿读书，宜妃就担心他读书耗费精神头吃不好伤身，时常指挥宫人用小点心投喂，数月下来一同入学的四人里头旁人都瘦了些许，就他一个还胖了几分。</p>

“八弟见四哥字写的好，他便想学，中午休息都是守着四哥写字。”殷佐领着一串小尾巴去找他哥，一面跟两个弟弟解释，实际上八皇子的字写的委实糟糕，皇上看不过眼，这才点了四皇子看着，不过在殷佐看来在弟弟面前树立起兄长的权威还是很有必要的，尤其两小孩儿特别喜欢他们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