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革新(1 / 2)

“娘娘身为妃嫔, 却探望外臣,此事只怕于宫规不合吧。”

听着守门太监阴阳怪气的声调,袁萝冷淡地道:“本宫奉命协助处置刘才人的身后祭奠事宜, 正在核对细软数目,当日是顾领班审讯了香茗等吉祥殿宫人, 本宫特来询问。”

公事公办, 守门太监也无话可说。

袁萝一行进了大门。

慎刑司内房舍齐整, 气氛肃静, 看起来倒不像传言中那般暗无天日。只是偶尔不知从哪个房间里传来的一星半点儿哀鸣尖叫,给素净的庭院抹上一层阴森的气氛。

蔡云衡在旁边着急地低声说着:“被抓进来大半天了, 说是奉了坤宁宫的懿旨。”

袁萝不意外, 韦曦一个外臣也不好直接命令慎刑司, 肯定是通过韦皇后下的命令。

韦皇后,你这是在坑你未来老公啊!

走了几个转折,很快到了内牢深处, 一个单间里头, 看到了坐在角落的顾弈。

看见他们进来,为首之人是袁萝, 少年露出意外的表情。旋即目光落在蔡云衡身上, 满是不赞成。

袁萝打量着他, 问道:“你还好吧”

“无妨, 只是被关了大半日,没有食水,肚子饿得慌。”顾弈平淡地说着, “多谢娘娘关心。”

他其实更想问的是,自己终究是外臣,袁萝身为宫妃,前来探望自己不会惹闲话吗

他目光扫过袁萝,在她喉咙的淤青上顿了顿,又扫过后头的蔡云衡,两人虽然整理过衣衫,但伤痕是抹不去的。

顾弈眼神收紧:“有人对娘娘无礼。”

他用的是肯定句。袁萝点点头,“路上遇到一点儿小风波。这是小事,你不必担心。”

顾弈清澈的眼中满是阴霾,垂下视线:“因我之故,竟然惊扰了娘娘,是我的罪责,也是云衡多事。”

“这半日情况如何,可有人逼问你什么”袁萝盯着他僵直的身影。

见过顾弈几次,少年的坐姿,从来都是笔直如剑,目光明朗。眼前却有些僵硬,而且从自己进来之后就没变动过,还有浮动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必定是受过刑了。

“这是小事,你们不必担心。”对袁萝的忧虑,这家伙竟然用同样的话语来搪塞,他垂着视线,“我与婕妤非亲非故,因我之事,已经带累很多。云衡,你先送娘娘出去。”

蔡云衡着急:“阿弈,你……”

袁萝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你知晓为什么会被关起来吗”

顾弈笑了一声:“略知一二,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蔡云衡压低了声音:“金吾卫的王八羔子,韦曦那个丧尽天良的东西,查案查不出来,竟然想找你背黑锅。”

“你别瞎操心了。我的生死,本就不在自己手上,那一位想让我死,没有罪名也早就杀了,若是不想让我死,便是真犯了滔天之罪,也能圆满过去。”

袁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里的“那一位”代指的是谁。嘴角微抽,原来这家伙这么淡定,信心竟然是在自己身上。

出于一种微妙的好奇心态,袁萝脱口问道:“你为什么认为贵妃娘娘会保你不死”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要收拢人心,毕竟对顾家的余党,也都从宽处置了,她纵然想要杀我,也要在将顾家兵马彻底掌控在手中之后。”顾弈垂着视线。

袁萝无语,她是在打着顾家留下来的精锐兵马的念头。顾良勇边关惨败,留下的还有五六万子弟兵,那可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

蔡云衡也稍稍放下心来,立时恢复了嘴贱的本色。

“也许是看你长得俊,哈哈。”

袁萝无语,这小子真该被韦曦的人抽一顿的。

“听闻贵妃与两位统领定下了三日之约,左右明日就是水落石出的时候,只要我抵死不认,不信他们能翻出天去。”顾弈平静地说着,“你们尽快离开吧。这里非是久留之地。”

蔡云衡低下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来,从牢房缝隙滚了进去。“这是伤药,你先将就着用用,别留下病根。”

顾弈笑容轻松,调侃道:“一点儿小伤罢了,宫闱之内的刑罚,都是些娘里娘气的玩意儿,军中受伤都比这个重。”

嘴上说得轻蔑,但是药瓶滚到了脚边,却没有去捡。

袁萝心情沉重,慎刑司的刑罚,也许不如外头的酷刑会把人弄得鲜血淋漓,但其阴毒狠辣之处,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天一夜,少年吃的苦头不少,尤其自己拒绝了韦曦作伪证的提议,剩下的时间里,只怕刑讯逼供的手段更歹毒。

袁萝想了想,只能釜底抽薪了。她安慰道:“你暂且忍耐,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顾弈微微点头,再次催促他们离开。

离开慎刑司,袁萝返回了紫宸殿,很快收拾妆容,特意在脖颈上添了一道狐皮围脖,遮住了韦曦掐出来的淤痕。然后带着人去了坤宁宫。

对她这个时辰登门拜访,韦皇后大为意外。

旁边座上的卓淑妃和杜昭仪站起身来,躬身道:“娘娘与贵妃有要事相商,臣妾等就不惊扰了。”她们刚刚因为后日宴席的事情过来跟韦皇后商议。

“无事,宫闱之内,能有什么要事。”韦皇后却抬手阻拦道。

袁萝没有理会一旁行礼的卓淑妃和杜昭仪,目光落在韦皇后娇俏的面容上,开门见山问道:“刘才人的事情,娘娘已经知晓了吧。”

“这个……”没想到袁萝会提起这件事,韦皇后猝不及防,支支吾吾。

旁边的卓淑妃和杜昭仪也不禁面露异色,刘才人的事情,像她们这般高位妃嫔已经有所耳闻。深宫内苑竟然惨遭玷污,简直闻所未闻。

韦皇后迅速转着念头。贵妃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后宫事务都是她在打理,自己这个皇后除了妃嫔早晚请安,闲暇开开宴会之外,真没什么权势。是因为嫌自己插手而上门问罪吗

袁萝笑了笑:“娘娘既然插手此事,还要假装不知道吗”

被这句话刺激,韦皇后脸颊发红,“如此大事,关系后宫上下安危,此等恶徒不尽快绳之以法,后宫之内谁能安枕”

心头一横,就算袁萝是上门问罪,她也不怕,自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身后又是高门贵阀,怎么可能争不过寒门出身的贵妃,只是父亲叮嘱,暂避锋芒罢了。此时摆起皇后的款儿出来,年纪虽小,却也极有威仪。

出乎她预料之外,袁萝不怒反笑,“娘娘有此想法,甚好。”

“既然娘娘也觉得这恶徒理应尽快绳之以法,不如这就招来人手,审讯真相。”

韦皇后一怔,“之前听闻贵妃与两卫之人约定三日见分晓。”

“三日之期,只是为了让两卫之人详细查案,如今听闻金吾卫在案情上已经大有进展,还从娘娘这边讨了旨意抓人。赶早不赶晚,提前询问也能让六宫安心。”目光一转,落到卓淑妃和杜昭仪身上,“淑妃和昭仪以为如何”

两人哪里敢说不字,连声道:“娘娘英明。”

韦皇后想了想,之前自家哥哥已经逮到了嫌疑犯,一咬牙就点头答应了。

果然,跟她猜测的一样。

连延秋护在袁萝身边,盯着圆盘中的火光万分惊疑。

这些天他将祭坛上的器皿反复检查,都没有找到疑点。袁萝听说之后,干脆亲自去了祭天坛,在装饰地焕然一新的祭坛周围走了一圈。

礼部的官员奉承着,以为只是贵妃娘娘一时兴起。

袁萝反复查看,回忆着书里头的描述。

为了迎接年底的祭祀,祭天坛装饰的焕然一新,地面都刷着银漆,四周器皿摆设也极为繁复。

司空彦祭祀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阵阵雷鸣奇响,群臣正惊诧之际,就看到祭坛中央,皇帝所在的位置暴起一团亮光,璀璨惊人。

紧接着数道惨叫传来。侍卫冲上去,将司空彦从火团中救出来,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死的死伤的伤。

之后京城谣言纷纷,东海王势力大涨,直到后来东海王谋逆,才揭发出来,这天雷是他们设局。但书里并没有详细说明是如何设局的。

从现场描述看来,袁萝推测是有引火之物在祭坛中央。逐一翻看,找不到线索,最终她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在地上。

涂抹在祭坛地上的银粉,偷偷刮取了一些回来。略一实验,果然证实了猜测。

看燃烧的模样,应该是掺杂了镁粉之类的化学物质,一旦遇火,紧急燃烧,便会形成璀璨的火光来。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完整的化学体系,但是因为炼丹等工艺的发展,很多化学品的性质被工匠掌握。东海王能想到用这种法子,也算奇思妙想了。

这个时代的人对天雷有极高的崇敬,祭天的时候皇帝被雷劈了,肯定人心惶惶。

更别说,之后东海王还在京城散播谣言,指责司空霖继承皇位上天不容,甚至质疑他的血脉。

如今袁萝已经知晓了此事,当然不可能让他阴谋得逞。

终于到了祭天大典的日子。

天气冷得要死,袁萝披着白狐皮的斗篷一出殿门,就觉得刺骨的北风将衣服整个儿穿透了。

到了乾元宫前的广场上,一溜儿马车和依仗都准备好了。

最前头的是皇帝的御辇,后头是皇后的,再往后就是袁萝的贵妃车架了。在这种大规模的庆典上,祖宗礼法摆着,她也不可能越过韦皇后去。

韦皇后比她来的还早一刻,穿着一身正红的宫装,染成金色的貂绒镶边,小脸儿已经冻得通红了。看见袁萝过来,白了一眼,带着宫女进了车架。

袁萝走到自己车架前,脚步一顿,车门前立着的六个侍卫,其中一个格外眼熟。

她已经好些天没见过顾弈了,自从郑重警告了连延秋不准下黑手,她又安排田磐精心选择药材。数日之后,田磐就过来禀报了顾弈伤势痊愈的消息。

考虑到东海王的谗言,她自觉地同顾弈保持距离。

因为之前在乾清殿朝议上,她说顾弈是拿来当了侍卫,就命令连延秋按照这个说法办理了。没想到连延秋这么“体贴上意”,将人安排在亲卫队伍中了。

出神的功夫里。顾弈突然上前一步,在车门前侧对着袁萝,单膝跪倒在地。

袁萝一愣,才反应过来,是要自己踩着他的后背上马车。去天坛的马车是八匹马拉着的大马车,不同于普通车辆,底盘很高。

这么踩着男主好吗

可是这情况,若是换人,反而更引人注目。

袁萝一咬牙,上前踩着顾弈的肩膀。

脚下的肌肉如冰冻的大地一样坚实,同时微微传来上托的力道。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紧张,袁萝脚底突然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旁边宫人低呼了一声,眼看着袁萝要摔进车里。

顾弈本来不想管,可某人的一只脚好巧不巧踹到了面前。他只能抬手握住那只脚,向上一送。

脚底下有了支撑,袁萝这才勉强稳住身形,以一个还算体面的姿势钻进了马车。同时感觉脚底温热,才发现自己滑的那一下子,竟然将脚上的绣鞋踢飞了。如今脚丫正握在顾弈的手中。

顾弈将人送进车里,立刻触电般松开手。

袁萝目光落到车外,嵌着明珠的绣鞋正落在顾弈脚边。

少年眉头抽动了一下,作为距离最近的人,他只能捡起鞋子,递上去。

袁萝想要弯腰,可刚一动身子就觉腰间酸痛,好像扭到了。

迟迟不见袁萝伸手,顾弈表情绷紧,握着绣鞋的手收紧。这个女人什么意思,难道要自己给她穿上

正僵持着,一只手伸过来,将绣鞋抽了出来。

“退下吧。”连延秋平淡地吩咐道,然后俯身跪在车门前,抬起袁萝的小腿,替她将绣鞋穿上。

“娘娘小心点儿。”他音调中带着笑意。

眼瞅着顾弈已经退回到后面侍卫队伍中,袁萝压低了声音,没好气地道:“将他调去别的地方,暂时别让本宫看见。”

连延秋低笑了一声:“还以为娘娘惦记着呢。”

这个死太监什么意思袁萝转头瞪了他一眼。

连延秋却已经放下车帘,命令马车出发了。

到了祈天坛。

侍卫歇脚的偏殿里一片忙碌,众人换下出行的铠甲和兵器,筹备祭祀专用的器具。

角落里,顾弈早已经收拾完毕,出门坐到了台阶前,面无表情地出神。同僚早就习惯了他这种模样,没有人去打扰。

直到蔡云衡走进来,看到顾弈眼睛一亮,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在这边吹冷风也不嫌风大。”

顾弈抬头,看到那双大眼睛里浮动的促狭光芒,立刻知道他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话。

他要跳起来捂住这小子的嘴巴,却晚了一步,蔡云衡笑嘻嘻问道:“说实话,贵妃娘娘的三寸金莲是不是传说中一样柔若无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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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压低的声音根本瞒不住殿内殿外一群耳聪目明的年轻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