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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个纨绔子弟到也罢,偏偏志气高,走上和世家子弟完全不一样的科举之路, 一路案首, 夺得头筹。
谢书华饮茶的茶杯抵在唇边,见状微微掀了掀眼皮,露出嘲弄的笑来,眉峰上扬,不屑一顾。他素来不喜欢顾明朝这等模样, 总是怕惹是生非, 故而躲避退让,怯弱胆小的模样。
要他说,侯爷宠妻灭妻,他一个嫡子过得还不如一个庶子,顾明朝自己行为做派就难辞其咎。
他是镇远候嫡子,母亲是太原温氏嫡庶女, 温氏嫡系嫡子如今身居中书令,他自己也算能力出众,要不是自己窝囊,还能过成这样。依谢书华脾气, 怕是早就一刀把庶子庶女都砍了,不过是奴婢生的人,和家生子所生子女有什么区别。
两人面上皆不动于色,屋内陷入古怪的沉默。昏暗阴沉的天空, 乌云低垂,鸟兽哀鸣,空气中充满风雨欲来的味道。
初冬下暴雨本就是不寻常之事,赶巧千秋大典在即,当真是急死太史局监正,几日来日日推测生怕大典那日天气突变,引圣人不悦。
“顾侍郎。”谢书华放下茶杯,突然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淡声说道,“你若是想接手这个案子,何必如此行事。千秋公主万金之体岂能随意进入停尸房这等污秽之地,顾侍郎此事实为不妥。”
顾明朝面不改色,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抓包,之前他听到詹主事描述出时于归的样貌便知道谢书华会知道来人是谁。毕竟是被千秋公主暴打过的人,他知道实在不奇怪。
谢书华最烦他这副油泼不进的模样,放下茶杯,面带嘲讽说道:“顾侍郎不知事情,所以固不知天高地厚。这事并不简单,盛尚书既然交给我,便是希望顾侍郎莫插手,我看侍郎是个明白人,没想到还是被富贵迷了眼。”
顾明朝心中一动,之前的想法突然又冒了出来。他不动声色端起茶杯,心中便有了计较,低声含糊地说道:“公主替人办事,我不得不从,今日多有冒犯还请谢侍郎多多担待,来日必有答谢。”
有些人便是别人说一句话自己能琢磨出八百个意思,这些人在官场上打滚已久,个个都是人精,一句清晰明了的话都能衍生出无数个意思,更别说顾明朝这句模模糊糊的话。
谢书华琢磨了一下,隐隐觉得这话意思颇多。如今朝中局势紧张,这事又不简单,此事谁出面都容易烙下话柄,但这事若是千秋公主做的,又格外不同,毕竟公主做事向来出格,连圣人都管不得,别说顾明朝这个小小的刑部司侍郎。
“这事已有眉目,让……让公主不必担心,再者鸿胪寺日日来催,我可没工夫两头处理。”
顾明朝眼皮一跳,鸿胪寺杨少卿与太子可不对付,千秋公主为了维护自家哥哥可没少找杨家的茬。
“就是因为和……扯上关系,公主这才出面。”顾明朝垂下眼,拨动着茶盖。他低眉看着茶水里漂浮的叶子,刑部司可是个清水衙门,茶叶都是粗枝末叶,上不得台面,连顾明朝都看不上眼,别说是谢书华这等世家公子,但是出事众人意料,一向娇贵的人竟然从不抱怨这些事情。
“此事和使团未来一事并无关系,死者食指、中指有厚茧,下肢粗壮,是个习武之人,大概率为仇杀。只是撞上的时间不对。”谢书华简单透露了几句案情,无非是想透过顾明朝的口让千秋公主消停点。
“案子还未结案,尸体怎么缝合上了。”顾明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谢书华一听此话,眉头紧皱,眉间露出无奈烦躁的神情,他态度生硬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哪里调来的新仵作,一点规矩都不懂。”
顾明朝隐晦地扫了一眼谢书华,见他神态不似作伪,便收回视线,端着茶杯放回到案桌上,笑说道:“地方上调任的人,是得好好教教。”
大英律刑法仵作条例规定:凡大州县额设三名,中州县二名,小州县一名,仍各再募一、二名,令其跟随学习,预备顶补。将各州县皂隶裁去数名,以其工食分别拨给,资其养赡。
所以刑部仵作一般都是地方上因为成绩优异,所以调任往刑部和大理寺继续服役,并给予擢升为从九品下令史,从此后代便可参加科举,进入正途。
这类人往往带着很多当地的习俗,远离天子脚下行事难免有些模糊。比如《省府检尸式内项录》规定: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未沉冤得雪不得破坏尸身。
这事落实到实处,州县因为条件所限,不能很好保存尸体,对皮肉分离者,为避免腐烂一般都会及时缝补,以视敬畏。
“谢侍郎。”屋外,詹主事的声音急匆匆地传来,他满脸喜色,甚至没看清屋内的人,便大喊道,“是女的,女的,她又来了,我看到那人又……顾,顾侍郎。”</p>
<strong></strong> 顾明朝对着来人微微一笑,态度和蔼,眉目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