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禁足谢嫔不得出玲珑殿,娴贵妃被人扶着回了贤良殿,王太监捧着东西去了玲珑殿。”天色黄昏之际,群鸟归巢,树叶萧萧,立秋跪在冰冷的青石砖上,低声回禀。
立冬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连一向稳重的立春都缓了缓身形,扶住身边的大树才没有倒下。
圣人没有打杀谢嫔,那便代表……那孩子是圣人的。
皇后冥祭需要她人哭灵,谢家也是要去的,之前去的一直都是谢凤云,后来谢家大郎君谢书群强硬送她出了长安城,当时便是谢嫔自告奋勇去顶了她的位置,此事时于归还派人观察过几日,当时谢嫔安分得很,一直在偏殿不曾出来。原本时于归以为是她想舒缓自己与谢家下一任掌门人的关系,讨好谢书群,可如今看来分明是投石问路,做好了充足准备。
“喵”大花叫了一声,一把拨开时于归的手,摇着尾巴一溜烟地就跑了。时于归保持着抱猫的姿势,突然觉得一阵秋风瑟瑟,她抬头茫然地看了眼天空,莫名想到:原来秋天真的来了。
“公主。”立春惊叫一声,跪在她身边,一把捂住她的手,只见她指甲狠狠插进手心,尖锐的指尖刺破柔软的掌心肉,露出一丝血迹。
其余三位立字辈的宫女也都跪下,立冬哑着嗓子说道:“不过是不值当的人,公主何必糟践自己。”
时于归收回视线,她皱着眉,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突然笑道,弯下腰来,擦了擦立冬的眼泪,那丝血迹残留在立冬雪白胖乎的脸上,鲜红刺眼,还带着鲜血的灼热。立冬僵在远处,抬起头愣愣地看着时于归,只听到她淡淡说道:“哭什么,傻丫头、”
“你们知道的,我一向是都知道的,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着日子过得不清不楚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啊,能为母后做到这种地步也不算太坏的。”时于归摸着立冬的脸,声音冷静,琉璃色的眼睛在夕阳下照耀下印出血色。
“他对我也很好,对哥哥也好,我原本想着就这样过下去的,后宫那些让我生厌的人,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打算,可,可,那是母后冥祭啊,他怎么可以……”一边一往情深,一边鸾凤颠倒。
立冬这觉得那双手冷得吓人,她被冻得一个激灵,一把捂住,惊恐又慌张地说着:“公主,你的手……”
“公主,门口顾侍郎求见。”有人在回廊拱门处怯怯说着。
时于归扭头看着她,那宫娥吓了一跳,公主那双眼睛布满血丝,在夕阳下似血般鲜艳。她笑了笑,在榻上端正坐好,脊背挺直。
“拒了吧,今日就算是太子殿下来了也说我不见。”
她站起来向着亮堂的大殿走去,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挺直修长的黑影倒映在一旁艳丽盛开的牡丹花上,投下半片阴影。
“我谁也不想见。”
“公主没有再说什么了吗”
立春摇了摇头,顾明朝垂下眼,也并未露出失落之色,只是拱手道谢。
“顾侍郎宫门已落钥,我请长丰送您回去吧。”立春脸上难得没有笑意,恭敬又刻板地说道。
顾明朝站在台阶下,他抬头看了一眼立春背后,庭院明明整洁干净可偏偏露出空荡寂寥的感觉。千秋殿是这般大,这一眼望去,宫影重重,甬道悠长,宫灯繁多,根本看不到头。
“不必麻烦长丰了,太子的人就在门口。”他行礼说道。公主得到消息,太子那边同样也是如此,当时顾明朝还未回宫,太子坐在高位上沉默不语,身后的那屏金龙腾云屏风挡住所有夕阳光照,把他的面色都模糊在黑暗中。
太子一丝不苟地布置完所有事情,最后让各位都退了下去,唯独留下他,对他单独说道:“于归自小心思重,她这般喜欢你,若是愿意见你,你就去陪陪他。”
“公主不会愿意见我的。”他当时回道。
“去试试吧,你总归是不一样的。”
可现在公主连他都不见,若不是真得伤心到难以自持,又怎会连话都不愿多说。
“那顾侍郎早些回去吧。”立春站在门口面无表情说道。
顾明朝转身之际,突然又开口说道:“立春大宫女可知王太监身边的陈黄门哪里去了。”
立春面色瞬间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