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夸奖。甚至听上去,有点像是最低级的拍马屁。
但章怀骋心底又涌起了点怪异的感觉,好像不经意间心跳漏了一拍。
【任务2:让章怀骋爱上你】
【完成度:15/22】
闻娇:“……”
感情她今天站在这里,就能一口气把章怀骋的好感度刷满了是吗?
办公室里突然间归于沉寂,章怀骋觉得他应该说点什么。
“你以前学过竖琴?”
“学过一点吧,更多学的是钢琴。”
章怀骋脑子里不自觉地就勾勒出了,她坐在钢琴面前的样子。
他脱口而出:“你要试试吗?”
“嗯?”闻娇扭头看了看钢琴:“让我试试这个吗?”
“嗯。”
换别人估计没胆子顺坡往上爬,但闻娇很放松,她缓缓走到了那架钢琴旁,打开了琴盖,按过琴键,do re mi fa so si……
音符上下起伏。
连带牵动着人心好像也跟着上下起伏了起来。
“很好的琴。”闻娇说着,拽出了琴凳,落座。
她进入状态进入得非常快,转瞬就将章怀骋抛到了脑后,似乎也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囚犯。她的十指纤长,正是最适合弹钢琴的样子。
她按住琴键,手指翻飞间就是一曲《致爱丽丝》。
它驱散了孤独和阴霾,仿佛少女欢快跳跃的身影从眼前闪过,声调明朗而流畅;又似恋人间温柔的低声絮语,一声接一声轻轻敲在耳膜上,同时也敲在了人的心上。
她并不贪恋这首曲子,手指一转,又是一曲《水边的阿狄丽娜》。
阿狄丽娜来源于希腊神话。
国王皮格马利翁爱上了自己塑造的少女雕像,为其起名阿狄丽娜。国王的痴情感动了爱神。于是爱神赋予了阿狄丽娜生命。
克莱德曼创造这首曲子的时候,是在一个秋天的傍晚于塞纳河边遇见了女子,女子身影婀娜,姿态优雅,正迎着风和晚霞洗纱布,如同优美地弹奏着钢琴曲。
克莱德曼认为女子就如同水边的阿狄丽娜。
这些信息飞快地从章怀骋的大脑中掠过。
掠过之后,他的脑子里不可遏制地浮现了一个念头。
——不论是国王爱慕的少女雕像阿狄丽娜,还是塞纳河畔洗纱布的女子,如果真有她的模样和形状,应该就像是闻娇的样子。
章怀骋闭了下眼,将目光彻底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从后面看着她,能轻易瞥见她雪白修长的脖颈,还有微微圆润的耳垂……
她就是阿狄丽娜。
闻娇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又一动作,换成了《爱之梦》。
恬静温婉的旋律之中,仿佛有身段婀娜的女子,在缓缓起舞。
不止这样。
她很快又换成了《少女的祈祷》。
旋律时而欢快时而忧伤,仿佛已经让人看见曼妙的少女,正怀揣着对爱情的梦幻遐想,于教堂之中祈祷。
章怀骋不自觉地走近了。
他的目光转而落在了她的面庞上。
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眉眼精致,眼角带出一丝丝媚意,不轻不重地勾在了人的心上。她的嘴角微微翘起,漂亮得如同花瓣一样的唇,勾出美好的弧度。她的面孔动人极了。
她仿佛已经化身曼妙的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朝自己梦幻之中的爱情靠拢。
他突然之间感觉到难以想象,被她爱上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而当她爱上别人的时候,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章怀骋的呼吸滞了滞。
感觉有什么掐在了他的心尖上。
闻娇突然睁开眼。
章怀骋竟然还有一瞬间,不自觉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等了好半天呀,监狱长不来和我合奏一下试试吗?”闻娇手上的动作不停,但她却扭头认真地盯住了章怀骋。
她的目光将章怀骋钉在了那里。
她的目光专注,掺杂着欢愉之色。就像是终于酿成的蜜,散发着勾人的香气,让人无可抵挡。
章怀骋喉中发出了含糊不清的一声:“嗯。”
他拿起了一旁的小提琴,搭在肩上。
这个看上去冷酷刻板、不苟言笑的男人,刹那间被赋予了优雅高贵和那么一丝的温柔浪漫。
他显然很熟悉手中的乐器,所以毫不费力地加入了闻娇的乐声中。
竖琴和小提琴是绝妙的搭配。
同样的,小提琴和钢琴也是。
【任务2:让章怀骋爱上你】
【完成度:16/22】
一首《少女的祈祷》并不太长,章怀骋拿起小提琴才一会儿的功夫,闻娇就突然收住了动作。
“完了。”闻娇站起来说。
章怀骋却有种中途被打断得不到满足的强烈空虚感。
“监狱长这里的东西都很棒啊。”闻娇又感叹了一声。
那点不满足被章怀骋压了下去,他应声:“嗯。”
章怀骋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以后可以来这里……”
闻娇飞快地接口:“嗯?来这里做什么?”
章怀骋顿住了。
闻娇这句话,像是在说,好好的她来这里干什么,她以后不会来。但又像是在正儿八经地问他,她来这里能做什么?
做什么?
章怀骋脑子里不自觉地开始往下想。
她不是夸他书多,片子也都选得好吗?还夸他琴的好。
她可以来看书,看电影,弹琴……
念头涌现在章怀骋的脑子里,章怀骋又一次顿住了。
他在想什么?
他邀请她来他的办公室,更为她思考起娱乐活动了。
章怀骋皱了下眉,放下小提琴,返身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边。
还不等章怀骋捋个清楚,闻娇又出声了:“我好像该走了。”
章怀骋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她已经错过午餐了。
太晚了,是该走了。
但走也来不及赶上午餐了。
章怀骋沉吟片刻:“过一个小时再走。”
闻娇无所谓地点点头:“您还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章怀骋:“……没有。”
“那我能翻一翻您的书吗?或者,看一下您珍藏的片子?”
章怀骋默不作声地走到了录像带架前,抽出了一卷录像带,开始播放。
闻娇也不客气了,自个儿挑了沙发最舒服的位置,坐了下去。
章怀骋扭头一看,就正好瞥见她娇小纤细的身躯,窝在沙发里的样子。她明明是第一回来到这里,却好像已经来过无数次了一样,和这里显得格外的契合。深色皮沙发将她裹在中间,就像是黑暗之中摇曳长出了一朵花。
有种惊人的美。
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更小心地去对待。
章怀骋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坐在办公桌前,打了个内线电话出去。
狱警们早就在等着给监狱长送午餐了,只是监狱长一直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来敲门。
等到现在,大家总算是松了口气,赶紧把准备好的食物送上了门。
另一头。
自从闻娇被带走,刘婉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还指望闻娇保护她,当然不希望闻娇出任何意外。
看她神色焦虑,顾菲心下一边觉得好笑,一边也感觉到了快意。
就算闻娇没杀人,但她牵扯进去,也讨不到什么好。总要被磋磨一段时间了……到时候,她才会真正知道这座监狱的残酷。
梅乐岚倒是突然开了口:“刘婉,你去看一看,男监室的人回去了吗?”
刘婉点点头,赶紧去了。
顾菲一口气憋在了胸口。梅乐岚又关心闻娇了。
梅乐岚紧跟着又看向了她:“你去跟上刘婉,她和男监室没打过多少交道,那边的人不一定会如实告诉她。”
顾菲那口气憋得更深了。
但她面对梅乐岚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也不敢弄虚作假,只好点点头:“啊,我这就去。”
午餐过后有一段的休息时间。
顾菲和狱警说了几句好话,这才得以接近了男监室。
顾菲直接问男监室的狱警:“埃德蒙他们回来了吗?”
狱警倒也没瞒着她,道:“刚才就回来了。”
顾菲一愣:“没审问吗?”
狱警却不回答了。
顾菲知道这中间有些事狱警不能透露,但不透露,就已经代表透露了。
男监室被带走的人全都回来了,闻娇却迟迟不归!这说明什么?说明监狱长和管教都疑心到了她的头上。所以其他人轻轻放过,闻娇却要接受更严酷的盘问。
顾菲勾唇笑了下,歪头和刘婉说:“你恐怕等不到她了。”
“什么?”刘婉脸色大变。
“她杀害宇文琪的嫌疑最大……”
“不可能!”
“好吧就算你觉得不可能,监狱长可不会这么觉得。”
刘婉想到监狱长严苛的模样,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是玩家,但她从没有玩家的高傲、目空一切。她玩过的世界越多,她就越发现这些世界里的某些npc是相当强悍的。他们能轻易杀死玩家。监狱长也是强悍的一个。
nbsp;刘婉只能勉强用闻娇离开前,那平静的姿态来安慰自己。
顾菲拔腿往回走:“走吧,回去了,监狱长其实也未必会下狠手。可能只是要她半条命而已……”
监狱长的办公室门打开。
狱警走进门,刚好听见荧幕里传出一段恐怖的bgm,他吓得回了个头,先是看见了荧幕上播放的恐怖片段,然后才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闻娇。
但这简直比恐怖片段还要令人感觉到恐怖。
她还穿着囚服!
她却坐在监狱长的沙发上!
那个位置是监狱长常坐的地方!
狱警急忙扭头看向办公桌的方向,却见监狱长还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狱警这才松了口气。不然他会有一种,这个囚犯杀死了监狱长,这才得以光明正大坐在监狱长的沙发上。
狱警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茶几上。
然后他忍不住扭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的荧幕,荧幕上正在播放经典恐怖片《闪灵》。狱警双腿有点发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囚犯能坐在这里,霸占监狱长的位置,还观看着监狱长的片子……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狱警飞快地退了出去。
章怀骋起身走到茶几边,这才发觉到,他的食物当然只有一份。
章怀骋将食盒往闻娇面前推了推。
闻娇眨眼:“给我吗?”
“嗯。”
闻娇从皮沙发上滑了下来,她盘腿就这么坐在了地毯上,然后微微躬着腰,凑近了食盒。
她当然也就离章怀骋很近了。
因为她的动作,她身上的囚服拱了起来。从后颈到背脊直直往下那一块儿的衣料,都空荡荡地拱了起来。章怀骋只有一低头,就能瞥见一点她光滑雪白的背脊,甚至还能瞥见更深的笼罩在黑暗之中的皮肤。
章怀骋心底骤然升起了一股全然陌生的难耐的滋味儿。
他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躬着背,伸长手揭开了食盒的盖子,里面露出的是和监狱食堂截然不同的菜色。
宫保鸡丁、脆皮乳鸽、地三鲜、枸杞乌鸡汤……可以说是十分养生了。
香气窜进了闻娇的鼻子里。
见她不动,章怀骋鬼使神差地拿起筷子,塞到了她的掌中。
她的手指就如同他看见的那样细滑。
触碰到的时候,手感好极了。
堪称是章怀骋触摸过的手感最好的“艺术品”。
章怀骋垂下目光,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吃吧。”
闻娇是真的不客气了。
她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一入口她就知道,这个厨子和监狱食堂的厨子肯定不是同一个。
闻娇脑子里甚至生出了常常来蹭饭的念头。
闻娇坐在地毯上吃饭,章怀骋也就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这种行径在章怀骋前半生的生涯里,是从来没有过的。
慢慢地,章怀骋发现了一点微小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但的确就是印在了视线里,印在了脑子里的东西。
他发现,闻娇吃到爱吃的食物时,眉毛会微微飞起来,眼底的光也更亮了,攥着筷子的手指也会更用力一点,手指会微微泛起一点白,让人想到温软的白玉。
吃到不爱吃的食物时,她的嘴角会往下撇一撇,眼底的光明明灭灭。
章怀骋猝不及防地就想起了晚会那天,她灿然一笑的模样。
然后再回想起她神色淡淡,或是面露不快的时候,竟然让人生出一些,想要看她笑得更多的渴望。
章怀骋微微出神。
这头闻娇飞快地放下筷子,合上食盒:“……我吃好了,谢谢监狱长慷慨相助。”
章怀骋骤然回神:“嗯。”
“我该走了。”闻娇又一次提起这句话。
电影不知什么时候播到了中间段。
章怀骋抬头看了一眼,指着问:“不看完?”
闻娇想了想:“唔,不看完是有点可惜。不如留着下次吧?我再不回去,赶不上下午的活动了。”
“什么活动?”
“操场,运动。”
章怀骋这才想起来,监狱里是有这么个娱乐活动。
他的眉间不自觉地皱了皱。
电影没看完。
是让她看完再走?还是让她下次再来?
“……去吧。”章怀骋说。
闻娇点头,起身走向门边,步子轻快,没有丝毫的留恋。
章怀骋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忍不住想,她是真的喜欢他这里的书和电影还有琴吗?
章怀骋不知道答案。
下一刻,门打开,又再合上,闻娇的身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办公室里很快又恢复了寂静。
电影还在自顾自地往下播放。
它的音效甚至还变得吵闹了起来。
但吵闹的音效,反倒将周围的环境衬托得更寂静了。
章怀骋找到了遥控器,关掉了电影。
也就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随手抽的片子,却是抽了一部恐怖片给她。
好像不太好。
可是挽回好像也来不及了。
但我为什么要挽回呢?
章怀骋脑子里冒出杂乱又陌生的念头,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起身往监狱医院去了。
等走进鄂子羽的办公室,他才又想起来,鄂子羽请假离岛了。
他拿起鄂子羽的vr眼镜。鄂子羽带走了存储卡,里面现在一个游戏也没有。章怀骋只好又放下。
从来严苛冷酷毫无同情心可言,被鄂子羽打趣说,内心如一潭死水的章监狱长,这一刻感觉到了一点不开心。
……
操场上,埃德蒙眉头紧锁。
闻娇于他,还远不到非常重要的地步。
但当她被独自留下来的时候,埃德蒙心底还是立刻被激起了强烈的保护欲。而直到现在,都没再见到闻娇的身影,埃德蒙的心头似是飘来了一片乌云,盖住了所有的愉悦轻松,只留下说不清的几分担忧。
今天谁都活泼不起来。
刚死了个人,闻娇还被扣住了。
啧啧,多可惜啊。
他们中间多少人连闻娇的手都还没能摸上呢。
顾菲倒是如同一只花蝴蝶,在人群中尽情翻飞而过,她的魅力还在线,倒也吸引了不少人和她搭话。
她上次在埃德蒙那里丢了大脸,于是故意没去找埃德蒙,而是去找了皮修斯。
只是往日对她温和以待,哪怕看上了闻娇也不改姿态的皮修斯,这会儿却面色阴沉,如同死了老娘一样。
“你发什么愁?”顾菲的语气充满了惊异,她压去了语气里的酸意,笑笑说:“你不会已经对闻娇情根深种,爱得非她不可了吧?”
“是非她不可。”皮修斯沉声道,然后他抬眸,目光阴冷地看了顾菲一眼:“最好她不要死。”
顾菲接了一句:“如果她死了呢?”
皮修斯咬着牙:“……不可能!”
顾菲有点摸不着头脑,心底翻涌的嫉妒也更浓了。
皮修斯难道还对闻娇爱得死去活来了?
这时候操场上响起了一声惊呼。
所有人朝操场的入口看去,就见闻娇款款而来,烈日当空,她就好像从太阳上缓缓走下来的太阳女神,披一身耀眼的金光,眉眼依旧娇媚动人。
哪里有一点受过折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