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微微有了眉目, 众人的心情不免也跟着轻松起来, 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貌似还没吃午饭。
外头的小金也不知守了多久, 听见动静先敲了敲门,然后规规矩矩立在外头道“饭菜热好了, 几位大人要去吃吗”
众人本能的看向庞牧, 庞牧却下意识看向晏骄,“去吃吧”
晏骄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听着关节发出的一连串咔吧声,顿时升起一股诡异的满足感, 这才大手一挥, “走, 吃饭去”
忙的时候不觉得, 这一结束, 简直觉得五脏六腑都要闹翻天了,饿的胃疼。
庞牧叫人先将尸骨收敛了, 嘱咐稍后放去地方官府专门用来存储无名尸骨的善堂内, 这才随众人一同去了。
原本今儿晏骄说好了要跟庞牧在外头吃饭, 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就没开火。可人算不如天算, 谁能想到放浪的路上突然天降无名白骨, 这会儿也只好去大厨房混口吃的。
小金挺兴奋的跟她讲“今儿牛大厨用鲜虾吊了一锅高汤, 还加了骨头, 又浓又白,可香了”
“河虾”晏骄微怔,“多大”
虽然没到最肥美的时候, 不过北方这个时候也都差不多开始陆陆续续的捉河鲜吃了。
见小金比划了大半个指头那么长,晏骄一拍手,“赶明儿你跟小银去赶早市,多多的买些活虾回来,咱们包虾肉馄饨。”
用点儿大的河虾吊高汤摆明了是一件事倍功半的事儿,真不愧是大厨,就是有钻研精神。
这么大点儿的河虾正经做菜是不成的,可弄个虾肉馄饨啊、虾仁炒饭啊,或是直接裹了鸡蛋面糊下锅油炸,香香脆脆,薄薄的壳子都酥了,趁热连皮带肉一起嚼烂,别提多香了。
吃饭的时候,郭仵作等人都自动聚了一桌,给庞牧和晏骄留出独处空间。
“对了,才刚京里来信,”庞牧突然有些踟躇,看过来的眼神微微有点不好意思,“圣人要给咱们赐婚,估计过两天圣旨就下来了。”
之前晏骄主动跟他求婚,庞牧都高兴傻了,连夜写了信与好友陛下分享这个好消息,结果信都发出去了才觉察到不妥
依照圣人的性子,等了这么多年,不赐婚、不昭告天下、不大操大办那是不可能的。但问题是,这事儿他还没跟媳妇儿商量啊,万一媳妇儿不想这样呢
晏骄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的忐忑,突然就笑了,眼神柔的好像要滴出蜜来,“你怕我不高兴”
庞牧老老实实的点头,老大个人缩了缩肩膀,小声道“你们家跟这边风俗不一样么,万一”
她又没个亲人在身边,本就委屈,若是连婚事办的也不称心如意
然而不等他说完,两瓣温热的,带着高汤香气的柔软的唇就覆了过来,说不尽的温柔缱绻。
晏骄微微欠身,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遇见你,认识你,是我生命中发生过的最好的事情之一。”
仿佛就是一瞬间,庞牧如同看见万里冰封顷刻褪去,雪水从枝头滴落,花苞骤然绽放,熏风裹挟浓翠的绿意疯狂蔓延,席卷了思维所及的全部世界。
自此之后,他的世界中花香鸟语万里春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准新郎官儿似乎是回味一样砸吧下嘴,“为啥是之一”
晏骄愣了下,然后好像是从心底里迸发出一阵笑声。
“傻子。”
另一桌的郭仵作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光棍儿不地道吧
然后庞牧好像对这个问题很执着,屁颠儿跟在后头缠磨着问“骄骄,为啥是之一啊,其他的是啥哎哎,告诉我呗。”
这哪里是求知啊,根本就是借着机会撩骚,晏骄给他这幅赖皮相搞得哭笑不得,连着揪了好几下耳朵也不好使。
正好见厨娘一个劲儿的扒着窗棂往外瞅,她赶紧问道“等人么还有谁没来吃饭”
说起来,那灶台上确实还放着几双备用碗筷呢。
已经三十多岁的厨娘竟还有点羞涩的样子,抬手略顺了顺鬓发才道“这几日冯大夫与黑龙阁的吕大夫一并义诊哩,因隔着咱们衙门不远,晌午便都在这儿吃呢。”
晏骄挑了挑眉,冲她意味深长的一笑,拉长了声音道“哦,吕大夫啊。”
这也难怪。
吕默阳吕大夫虽然有极其彪悍的内心和一触即发的火爆脾气,一旦解除封印战力难以估测,可谓神勇,但正常状态下看上去就非常温文尔雅,酷似廖无言那一款的。难得人家还有一手好医术,又不像廖无言等人那样高不可攀,无形中竟收获了一波颜狗粉丝。
上至三四十岁的厨娘,下至小金小银这些春风不解的小丫头,都爱找借口多看几眼。
厨娘臊红了脸,两只粗大的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几下,竟捂着脸扭身跑了。
晏骄和庞牧非常没有同情心的在后面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见冯大夫和吕默阳联袂而来。
准夫妻二人正要打招呼,却见两位大夫俱都一副眉头紧锁如临大敌的模样,正诧异间,就听见一阵混杂着哭声、吵闹声和骂骂咧咧的动静由远及近,如涨潮的海水一般迅速逼近。
“你这是作甚莫要闹了,叫人家看笑话,赶紧家去”
“我呸,陈思茶,老娘今儿还就要找知府大人讨个公道,你给我起开”
“哎你”
晏骄刷的扭过头去看庞牧,伸出指头戳了戳他的胳膊肘,“听见了吗,找你的。”
趁那边还没打过来,庞牧赶紧找冯大夫和吕默阳问情况。
结果吕默阳张口就来了句,“那天杀的老泼妇”
庞牧和晏骄沉默片刻,非常默契的转向冯大夫,“您说。”
冯大夫显然也正处于愤怒中,不过表现的比吕默阳内敛多了,先骂了几句之乎者也的,然后才三言两语把事情原委说清楚了。
因为是义诊,不花钱就能看病,所以每天过来问诊的病人都很多,两个大夫基本上就没按正点吃过饭。
本来么,好不容易看完了上午发出去的号牌,两人正要收拾收拾回衙门吃饭,顺便借地方探讨一回再略歇歇,谁知还没起身的就看见一对二十来岁的年轻夫妇抱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狂奔而来,“大夫,大夫救命啊”
冯大夫就觉得那男人有些眼熟,定睛一看,竟是衙门里当差的陈思茶陈捕快,知道他不是大惊小怪的性子,如此惊慌失措必然遇到大事,忙叫他们过来,又请吕默阳协助。
就见那小姑娘露出来的皮肤上长满了大小不一的红色疹子,脸和脖子都有些肿了,口鼻处和衣服前襟上还有许多呕吐的痕迹,此刻正张大嘴巴拼了命的呼吸,可喉间拉风箱一样嘶嘶的声响也证明了她呼吸的艰难。
陈思茶的发妻刘氏泪流满面道“我们正吃饭,我婆婆喂了”
她还没说完,陈思茶却抢先打断,又朝冯大夫和吕默阳连连作揖,“救救我女儿吧”
刘氏虽然没说完,但冯大夫行医数十年经验丰富,一眼下去也就猜出七八分,“这是饮食不适之症,她可是吃了什么平时不能吃的东西吕小友,劳你找一丸通气丹来以热水化成膏。”
通气丹原本是用来给鼻塞、哮喘等呼吸不畅的小孩儿通气用的,有点类似于后世的通气贴,能让鼻腔等一系列上呼吸道,甚至是刺激肺部强行扩张的作用。有奇效,但不能多用,不然很容易伤到这些地方。
他口中说着,手下不停,已经接过孩子拍打起来,待她吐出口中残渣,又亲自用手指掏了一回,然后便取出金针,飞快的在小姑娘身上扎下。
陈思茶还要抢话,吕默阳却已看不下去,横眉竖目喝道“你闭嘴,叫你浑家说”
“是鸡蛋,前年就有个大夫说过,小桃不能吃鸡蛋,可我婆婆总是不听,整日家指桑骂槐,说我们娘儿仨矫情”刘氏哽咽了一声,突然攥起拳头,劈头盖脸的往陈思茶头上打去,“你们母子俩就是天生来害我们娘儿几个的我跟你拼了”
陈思茶自知理亏,也不敢还手,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家婆娘殴打不成体统,便将刘氏双手攥住,又要劝解。
都说为母则强,刘氏积压多年的委屈和怨怒一朝爆发,哪里治得住当即一口啐到丈夫脸上,结果又被随后赶来的婆婆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