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的一团乱麻突然跳出来一根线头, 贴心程度不亚于雪中送炭, 晏骄和庞牧欣喜之余却又不免担心这是否过于巧合。
廖无言道“先前我也是那么想的, 不过你们看到最后就知道了。”
他的师弟临清虽然瞧着是个不着边际的浪子, 但实际上办事很有分寸, 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开始多方寻找。几经周折, 终于先跟那名商人的好友接上头, 确认了消息的准确性,这才给廖无言来了信。
信上零七碎八的信息说了很多, 但晏骄和庞牧却一眼那看到了关键的两句
那兄妹二人的母亲恰是西北人士, 而她本人当年也因为牙齿生的不好而拖到二十岁才说上亲, 失踪时二十五岁, 这事儿不少人都知道。
十一年前边关战事正酣,多少人流离失所, 一个两个人失踪并不稀奇, 可同时满足年龄、身份和特征的的两个不同人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位商人知不知道姐姐当时是否有身孕”晏骄问道。
之前他们曾请了一位有经验的稳婆辨认胎儿尸骨,稳婆说看上去大概有三个月了, 这个时间有些尴尬,因为很可能小部分反应不怎么敏感的孕妇自己都觉察不出来, 更别提身边的人了。
廖无言摇头,“我还没来得及回信,他也没想到这么细, 不过既然那位叫王顺的商人自己没说,估计也不清楚自家姐姐的情况,不然照苦苦追查十一年还不放弃的情形看, 反应不至于这么小。至于死者自己知不知道,眼下也无从查起,只有天知晓。”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如今临清已经在尝试与王顺联络,再问过细节。”
晏骄听后感激不已,“有劳了。”
到底是廖无言的师弟,思想觉悟就是高,听听,本来跟自己无关的事情还如此卖力帮忙,真乃吾辈楷模
廖无言浑不在意的摆摆手,“他不过天地间一浪荡子,闲着也是闲着,有这正经事做倒还好些。”
他这样一副不用白不用的表情,倒是叫晏骄越发好奇了,听上去那位临清先生不怎么正经的样子
廖无言好像特别擅长窥探他人内心想法,晏骄心里不过略冒出来这个想法,他就在那头笑了,“有见的时候,之前他还在信上说要瞧瞧我认的义妹来着。不过他那人颇有些不拘小节肆意妄为,来日若闹起来,你也不必同他客气。”
还没见面就先说有闹起来的可能,所以这位临清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
晏骄还没说话呢,庞牧先就笑起来,“到底是你更有脸面,我同他也算认识几年了吧他却从没想过来瞧瞧我。”
晏骄失笑,“只怕是来看稀罕吧。”
自打那日与邵离渊京城分别之后,她就时常会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仿佛当日接的不是刑部捕头令牌,而是一盏聚光灯,不管走到哪儿就能自动吸引关注,而大家看她的神色中显然好奇和探究多过敬畏。
简而言之,就是物以稀为贵男人国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女人,谁都想抓紧了瞅两眼。
不过也不是吹,说起来,她和庞牧两个真该算是这一二年间风头最盛的一对。
庞牧本身就够惹眼了,再加上一个异军突起的头号女捕头,这样的强强联合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况且晏骄有时候自己也在心里腹诽,按照古代平均结婚年龄来看,她跟庞牧的组合真可谓是超龄未婚剩男剩女,估计外界群众也很好奇这俩异端是怎么看对眼儿的
如此一对著名大龄未婚名人组成的夫妻档,换了她也想去看看啊
“对了哥,”晏骄在心里飞快的过了几个念头自我娱乐之后,换到廖无言旁边的座位坐下,“死者的丈夫高强是做什么的”
廖无言看了她一眼,“情杀的情况确实比较多见,你怀疑是他做的”
晏骄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单纯从概率上来看,他的可能性比较高。而且死者的弟弟不也说么,是姐夫单方面说姐姐生活不检点,实际上根本拿不出合理有效的证据。我简单的假设下,如果女方真的有情人,根据现在下落不明的事实,无非两种可能,第一,女方真的跟人跑了,咱们要想方设法调查她的情人;第二,夫妻二人因此事争执,男方杀死女方后撒谎。而如果女方没有情人,那么男方的嫌疑就更高了。”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男方都是重点怀疑对象。
她的分析简单明了,廖无言和庞牧都点头表示赞同。
“听说是倒腾粮食买卖的,那商人王顺,也就是女方的弟弟如今的布料生意似乎也是高强帮忙牵的头。”廖无言道。
“粮食”晏骄心头微动,看向庞牧,“这种买卖平时倒还罢了,战乱和灾荒年间应该比较敏感,也挺难做吧。”
庞牧嗯了声,顺手塞给她一把瓜子仁,然后顶着廖无言戏谑的眼神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战时粮草乃是重中之重,朝廷自然要从全国各处调集,那时候谁敢赚朝廷的银子许多人都熬不下去不做了。”
晏骄将瓜子仁分成两份,将其中一份孝敬给义兄廖无言,引得后头庞牧直嘟囔。
“那高强的粮食买卖这些年一直都做着”
廖无言冲庞牧挑了挑眉,将瓜子仁一口都吃了,大概是觉得挺香,满意的点了点头才道“那倒不清楚,稍后我写回信时一并问问。”
庞牧目瞪口呆。
你一个平时从不碰零嘴儿的这是干嘛你妹子还是我媳妇儿呢你跟我吃哪门子醋
晏骄没觉察到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汹涌,只是唏嘘道“希望这名死者就是王顺的姐姐吧,大家都能轻松一些。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跟那个叫王顺的商人接上头,先问问具体情况。”
若死者真的是王顺的姐姐王美,那么两个案子就可以顺利并案,说不定还会有许多新的线索;可如果不是,那就麻烦了,因为这就意味着不仅手头的案子没破,更平地里冒出来一个失踪人口的陈年旧案,想想就头大。
像这种战时的失踪案,九成九会成悬案。
稍后三人散了,廖无言去给自家师弟写回信,晏骄和庞牧去书房,路上晏骄就难掩好奇的问道“那位临清先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话一出口,庞牧先就笑了,毫不迟疑的回答道“是个世间罕有的妙人。”
说完又看了看晏骄,忽然笑道“说起来,我倒觉得你们两个该是谈得来的。”
晏骄更好奇了,“怎么说”
庞牧想了下,摇摇头,“说不好,可总觉得你们两个都有点儿与这世间格格不入的肆意妄为。”
晏骄微怔,然后半真半假的笑道“我说我从世外而来,你信吗”
她本是玩笑,谁知庞牧竟真的点了头,“我信。”
这下晏骄是真的愣住了。
庞牧停住脚步,“其实很多时候我也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水土才能养出你这样的人你与我而言,实在是天赐之礼。”
嘭嘭嘭
大团大团的烟花在晏骄脑海深处轰然炸开,渲染出热烈浓郁的愉悦,而这些重重叠加的愉悦又迅速汇聚在一起,化为一条名为感动的洪流,疯狂冲刷着她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