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1 / 2)

第三十七章

只应付过去惜春显然是不够的, 尤氏也一样的心急如焚,听闻贾玩回府, 忙揪了两个下人来审, 虽只打听出一星半点儿,却也吓的脸色发白,急急的扶了丫头, 朝贾玩院里来。

那边贾政也带了贾琏匆匆赶来。

心里很不是滋味。

便是贾珍犯了天大的错, 也还有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在呢,哪里轮的到他一个做弟弟的教训哥哥

最重要的是, 现如今贾家好容易有了一个出息的小辈,不管什么事, 只要他说出来,谁会不尽力帮他怎么就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以下犯上,以幼欺长,若是被御史参到御前, 他贾玩的爵位还要不要了,官职还要不要了

更让他来气的, 是从头到尾, 贾玩对为何去玄真观闹事,没有半句解释, 仿佛他就是闲着无聊了,特意跑去羞辱一下自己的落魄哥哥一样,简直是岂有此理

还没走到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贾琏神色一变,道“是蓉儿的声音。”

又接连两声惨叫传来,两人加快了脚步,到了院子外面,却见尤氏带着丫头站在门口抹泪,贾琏忙道“大嫂子,这是怎么了”

尤氏勉强对贾政行了礼,摇摇头,看了眼院子里面,不说话。

院子门没关,贾政抬脚进门,就看见贾蓉正光着屁股趴在长凳上,被两个小厮打板子,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见贾政、贾琏进门,贾蓉也不敢开口让他们帮着求情,只一个劲的哭“二叔,二叔,侄儿知道错了哎呀你饶了侄儿这一次吧,侄儿再也啊呀不敢了”

贾政对此倒没什么不满的,贾玩是做叔叔的,教训侄儿天经地义,何况贾蓉也确实有点不像样。

径直进了屋子。

见贾政、贾琏、尤氏进门,贾玩忙起身迎他们入座,一个眼神过去,玉盏出门,片刻后外面就只剩下打板子的声,听不到惨叫声,显然是被堵住了嘴。

不待贾政开口,贾玩便道“我知道叔叔和嫂子过来是想说什么,多的我也不想说,只一句我贾玩,没得失心疯。”

虽只一句,却堵得贾政满肚子话说不出,半晌才叹道“你知道轻重就好。”

他虽长了贾玩一辈,却到底是隔了房的,且贾玩如今官职尚在他之上,他不可能像对宝玉似得,对他随意指责呵斥。

却听贾玩又道“正好今儿叔叔和嫂子都在,我正有一句话要说。

“所谓出家,便是斩断凡尘,大哥既出了家,同红尘便再无关系,我希望不要有人去耽误他的修行。”

他笑笑,索性将话说的更加直白,看向尤氏,道“若我知道,以后这宁国府再有一文钱落到了那人手里,我便要请人分家出去单过了。”

尤氏惶然,看向贾玩,又看向贾政。

贾政皱眉道“逸之,你这样是不是太过了,再怎么说”

贾玩打断道“既做了道士,就该有个道士的样子,难道普天之下的出家人,都是靠俗家亲人金山银山的养着不成那还叫什么出家”

贾琏劝道“玩兄弟若是为了那一万两银子的事儿,大可不必如此,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都是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说说,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贾玩苦笑道“我岂是为了银子若是为了银子,我何苦将家底儿掏干净,连庄子都卖了来修园子

“二叔,琏二哥,难道你们不知道,我大哥是什么德行他才去了几天,那玄真观就已经变成淫窝了我得了消息,原是不信的,可过去一看,大白天的简直是不堪入目

“他可是奉了皇命出家的,若这事儿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他自己丢了性命是活该,可咱们家呢,宫里的元春大姐姐呢

“大姐姐在宫里熬了十年,好容易才熬出头,难道要毁在大哥哥手里不成”

贾政顿时哑口无言。

贾玩又道“我想来想去,唯有让他手里既无钱,也没有可借用的权势,才能真正安下心来修道。我已经安排了下去,以后每月按月送些柴米布匹过去,够大哥一人吃饱穿暖至于其他,是万万不敢给的,没得给家里招祸。”

他看向贾政、贾琏,道“只是我管得了宁国府,却管不了其他,我知道琏二哥向来和大哥交好,他手里有了银子是什么模样,难道琏二哥不比我清楚求琏二哥多想想大姐姐,和咱们两府里的人,远着他些吧”

贾政、贾琏原为劝贾玩而来,不想自己反倒被贾玩说的七上八下,心情复杂的告辞离开,进到院子,却见贾蓉已经昏厥了过去,无声无息的趴在凳子上,顿时对贾玩的狠辣决绝,又有了一重认识。

送走贾政两人,贾玩对两眼通红的尤氏道“嫂子别怪我直言,嫂子如今的日子,难道不比大哥在家时清净自在

“蓉哥儿还有不到两年就除服,他媳妇去了有一段日子了,嫂子也该费点心,替他寻个温柔懂事的姑娘做续弦,待孝期一过,进了门生个孩子,这府里也不至于这么冷清了。”

尤氏擦了泪,道“二叔说的是。”

找人抬上贾蓉,匆匆去了。

第二天,便是贾玩这位一等侍卫第一次在御前当班的日子,其实和外面一样,都是充作“仪仗队”,不过里面暖和些,且乾帝闲时,会同他们说说话。

早朝下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候,赵轶来了,他来是很寻常的事,不寻常的是,他今天是坐轮椅来的。

乾帝大感有趣,这东西坐着稳当,占地不大,且前后活动自如,转向灵敏,可以让人推着走,也可以自己操控旁的不说,以后赵轶在室内时,自己想去哪里去哪里,再不必让人背着抬着。

且轮椅两侧都留有卡槽,路段不好时,两根长棍前后一架就是一顶软轿,方便之极。

乾帝亲自推着赵轶在勤政殿走了两圈,眼圈都有些泛红,拍着贾玩的肩膀,道“朕再记你一功,不,记你一大功”

这倒是意外之喜,贾玩笑道“求陛下多赏些银子,臣最近快穷疯了,偏偏入职的晚,这大内侍卫的薪水,还一次都没到手过。”

乾帝没好气道“满朝勋爵中,你们贾家算是有钱的了,你都在朕跟前哭穷,叫别人怎么过”破格记他一功,竟被拿来换银子,莫非他一国之君承诺,就这么不值钱

贾玩道“若他们也立了大功,也可以拿来在陛下面前哭穷兑银子啊”

乾帝冷哼道“你哭了朕也一样没银子兑给你。”

贾玩哭丧着脸不说话。

他如今也算将乾帝的脾气摸透了几分,他若真心赏识,将你当自家晚辈看,便也希望你将他当了亲近的长辈,在他面前轻松些甚至放肆些,他反而舒心,若一味的恭敬谨慎,反倒不喜。

是以贾玩也乐得自在,反正这位皇上等闲不会要了他的脑袋,而升官发财这种事,他又没多大的,是以相处起来颇为轻松,倒让乾帝愿意同他说话。

赵轶道“贾侍卫若急着使银子,我那里倒有一些”

乾帝打断道“你听他胡扯。”

对贾玩道“你若真没饭吃了,到宫里来,朕给你管饭。要银子没有”

赵轶道“便是贾侍卫果真是胡扯,儿臣也愿意信的。”

又叹道“当初收到贾侍卫的礼时,儿臣还觉得受了羞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来忍不住试了试,才知道这东西的好六年了,唯有这几日,儿子才觉得自己不是个废人。

“后来儿子找到匠人,才知道这东西,竟是贾侍卫亲自设计,画了图纸并看着匠人们做的,还多番调试只觉得好生愧疚。”

贾玩表示,他只觉得好生肉麻完全不像赵轶会说的话。

联想到之前让他请大夫的事,贾玩终于明白赵轶想做什么了。

他是在和他,一步步重新“建交”。

当年发生在赵轶身上的事,明显是个阴谋,皇家将它定性为“坠马”,可见是不愿让它见光的,赵轶自己也不愿贾玩卷入其中。

只是他时时刻刻被人监视,想要同贾玩亲近,又不使人疑心,就必须将双方的关系,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逐渐变得亲密起来。

偏偏以他赵轶的人设,“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这些剧情都不适用,只好用别的方式先是轮椅,后是治腿,承他两个大大的人情,以后他们再怎么亲近,别人都只会觉得理所应当。

乾帝自然想不到其中另有内情,只是听到“废人”二字时,便又沉默了下来。

赵轶随后提议,午膳后去御花园逛逛,看看梅花。

乾帝百感交集,他这个儿子,已经足足六年没有赏景的心情了,也几乎六年不曾笑过了,哪有不应的。

正聊的高兴,忽听外面传来“参见太上皇”的声音,乾帝微愣,起身相迎。

出入皇宫这么久,贾玩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太上皇,容貌自然是好的,也不算太老,六十来岁的模样,精神矍铄,气度威严,看着比乾帝要温和些许。

和太上皇同来的,还有一位三四十岁左右,容貌俊俏但气质阴狠的华服男人,贾玩通过他们之间的相互见礼,才知道了他的身份忠顺亲王,赵昱。

先是例行寒暄问安,末了便听太上皇冷声问道“哪一个是贾玩”

只听语气和用词,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合着太上皇今天是来找茬儿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贾玩身上,贾玩上前见礼,太上皇却不叫起,目光在他身上冷冷走了一遭,缓缓喝了口茶,才道“朕听说昨天,贾侍卫耍了好大的威风”

这话叫他怎么答贾玩唯有低头不语,做谦恭状。

乾帝皱眉,道“父皇,您说的是”

忠顺亲王赵昱轻笑一声,道“皇兄,您这位爱将可是了不得呢,昨儿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邪火,带了几十个家丁,将他兄长修行的玄真观,砸了个稀巴烂,里面的道士也被他打的非死即伤,也不知道这些可怜的出家人,哪里招他惹他了。这也就罢了”

他啧啧两声,道“他竟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下人用鞋底子抽他哥哥的嘴,连门牙都打掉了三颗,那副惨状,真是臣弟看了都不忍啊以幼凌长,将自己亲哥哥欺负到这份上,简直是骇人听闻”

赵昱看向贾玩,又继续道“贾侍卫,我记得你这个爵位,还是你哥哥让给你的吧世袭的勋爵之位啊,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给,单给了你,对你算是不错啊这才过了几日呢,你就欺负到他头上去了,就算不说什么人伦孝悌,贾侍卫这番举动,是不是也太忘恩负义了些”

这一番话,说的殿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一是想不到贾玩会做这样的事,二是忠顺亲王的话,显然语带双关,看似在说贾玩,实则句句都是冲乾帝去的乾帝的帝位,可不就是太上皇让给他的结果传位之后,却不听使唤的很,处处同太上皇针锋相对。

乾帝岂会听不出他语带双关,冷了脸喝道“贾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上皇淡淡道“这还有什么好问的我大乾治国,首重孝悌,他便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该向他兄长下手这般失德之人,便是有惊天之才,我大乾也用不得朕看在你前些日子立了功的份上,饶你一命,滚回去种地去吧”

贾玩闻言,正要作势告退,便听乾帝道“且慢。”

又对太上皇道“父皇,贾玩再怎么说,也是朝廷三品官员,按照章程,处置三品以上官员,无论如何都会给他们一个上折子自辩的机会,贾玩虽不堪,但总不能为了他一个,坏了祖宗的规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