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谋皮 (抓虫)(2 / 2)

太子暗道庆幸,亏得自己让人事先去安抚,答应了火罗那些条件。现在看来,他要的东西并不算多,自己如果不同意,岂不因小失大

皇帝忽然问道:“听说你昨日派人去见了北戎的使节”

虽然知道自己的许多行动都在皇帝掌握之中,而自己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太子还是暗暗地出了层冷汗,忙回答道:“就是去教导那些北戎使节拜见天子所应遵循的礼仪,孩儿那日去郊外迎接他们,深觉这些人毫无礼教,举止无状,恐他们惊了圣驾。”

皇帝点头说:“北戎化外之地,其民茹毛饮血,的确粗鄙不堪!若非我朝不喜兵事,朕何须给这些人脸色好在他们看来虔心顺服,也省了许多麻烦!”皇帝一辈子没去过北面,自古中原被称为中国,乃正中正统之国,天下独大,唯我独尊,四方均为蛮夷,实不足为道也。

太子忙说道:“父皇治国英明,我朝正在盛世,那些域外野民如何能不虔心匍匐”

皇帝淡淡一笑,说道:“你三皇弟不理国事,还是你与他们周旋吧。”三皇子虽然拉开了弓,可是对自己的态度太冷淡!皇帝心中不爽,就继续让太子出面理事,算是冷落三皇子,别让他或者别人以为他在殿前灭了北戎的威风就能得了自己的青睐。

太子忙谢了,告退出来。

北戎使节见了皇帝后的一天,严氏请沈汶过院喝茶。

沈汶一进院子,就发现严氏的院子里连一个侯府的人都看不见不说,严氏陪嫁的丫鬟婆子也没几个人,院子里空空荡荡的,与其他院子里人来人往的热闹很不同。

看到沈汶疑问的眼神,严氏小声说:“人多嘴杂,人少好管。”

进了屋子,严氏的贴身丫鬟鲫鱼来上了茶水,然后就出去守着了。

沈汶微皱了眉毛说道:“二嫂还是在外面稍微露一下……额……你的本色不然,院子守这么严实,会让人猜疑。”

严氏点头,说道:“好,我得让大家觉得我是因为有点疯疯癫癫地才这么藏着掩着。”

她接着低声为沈汶转述了这些天沈坚张允铭他们监听的大概内容,沈汶早就知道前世北戎和南朝这次结盟了,太子也扔出了和番的主意,看来历史在这个部分还是如前世般发展着。

沈汶仔细追问道:“是太子的人提的和番”

严氏想了想说:“是,你二哥读了那边的记录,说写得特别详细,一句一句的,跟当时在场听着似的。他怕带回来被人看见了,读了就还给人家了。他给我复述的,是太子的人先提的。”

沈汶点点头,又问道:“二哥他们什么时候去”

严氏小声说:“该是今天晚上。”

沈汶记下了,然后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

严氏记着沈汶的话,接着就去了柳氏的院子,闲聊间,当着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严氏说了前世那著名的沈坚“身材很好,但是听说大哥的身材也很不错”的话,唬得众人纷纷掩嘴,柳氏也羞得脸红。严氏见状才离开了。

这以后侯府里就传开了:二夫人实际是个口无遮掩的人,严家用陪嫁的人努力保守这个秘密,可严氏不堪束缚,裁减了人,她的真实性子就暴露了出来。这之后,严氏院子里再严实,也是严家下人亡羊补牢的一种表现了。

当夜,沈汶换了夜行衣,在暗处等着沈坚沈卓出了侯府,也追着他们往北戎的驿馆去了。

她虽然流连了千年,但因为痛恨北戎,在死后从来没有想过去学习他们的语言。而且北戎得了中原后在短短的百年内就被推翻了,最后龟缩成了一个少数民族,连语言都几乎灭绝,沈汶后世也没有机会过多接触到她敌视的北戎语。

因为太子的人已经与火罗联系上了,后面会有密谈,防卫定是严密,她怕自己的两个哥哥轻功不够好,前来给他们掠阵。

沈坚和沈卓夜里到的时候,太子的人与火罗已经交谈许久。这次的相谈十分要紧,交谈初始,北戎使节队的兵士和太子的侍卫,将驿馆里里外外地查了一遍,可那时天才黑,沈坚和沈卓还没有到。等到两方面谈了有半个多时辰了,周围的巡逻多少有些松懈,沈坚和沈卓到了,就这么歪打正着地进入了内院。

沈汶远远地看着自己两个哥哥的身影,按照自己的评判,多少有些笨拙地上了屋脊,然后趴到了正屋的屋檐处,才暂时放了心。她周围巡查了一遍,发现有许多人团团围着正厅。担心沈坚他们撤出时会有麻烦,她飞身出院,到左近的民居巷中,抓了一只野猫。沈汶用意识力捏着猫的脊椎处,等它昏厥,才提着猫回到了驿馆。

这时,在屋檐处的沈坚和沈卓正听得紧锁眉头。

京城的口音说道:“……盟约签后,每年太子会委托商旅,为北戎送粮谷、武器和铁器。”

经过与火罗的交谈,翻译对答道:“武器最好是弓箭、床弩、破城锥等,以助我父皇征战北疆。”

京城的口音说道:“崭新武器大约不能,可是陈旧的武器可以运往北疆。”……

双方又讨价还价了一会儿,京城的口音说道:“这两日要与兵部签约,太子殿下会让人三日后引火罗殿下漫游京城,遍观京城风物。”

翻译告诉了火罗,然后说道:“如此甚好。”

又谈了一会儿,两方告别,屋里一声呐喊,外面巡逻的北戎兵士和太子侍卫队纷纷走入内院,准备护送太子的人出院,火把通明,照得墙上屋脊大亮。

沈汶用意识力疏通了野猫的神经,看着野猫醒来,猫眼大亮,就奋力将野猫抛了出去。

野猫高声尖叫着,一道弧影射向兵众,好多人同时大喊,众人眼望一处,有人拔兵器,有人高举火把。纷乱中,沈坚和沈卓离开了屋檐处,越过屋顶,从墙头溜出了后院,消失在了院外。

沈汶看着他们离开,也影子一般从驿馆跑出来,赶在两个哥哥回到侯府之前,将他们截在了侯府外。

三个人到了一处僻静处,沈坚喘着气埋怨沈汶:“你去那个腌h地方干嘛”

沈汶忙说:“我没靠近,就是在外面扔了一只猫。”

沈卓才低声恨恨道:“北戎竟然要床弩和破城锥!这些都是我朝之利器,他们得了,自然是来攻我们!太子的人还没有反对!”

沈坚冷笑:“他觉得会用来攻沈家军,又不是用来打他们。”

沈卓骂道:“没见识的东西!”

沈汶叹气:“其实他们是有见识,知道怎么找出让他们胜利的方法。若是我们没有先知先觉,你不能不佩服他们铤而走险,最后除掉了对手。”

沈坚也沉重地点头,说道:“说来,如果没有你的梦,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对方这么早就挖下了陷阱。太子其实是棋高一招的。”此时离最后的事发还有五年多,而他们的敌人已经实施了置他们死地的计谋。

沈卓有些后怕地说:“谁能想到太子会这么狠你梦里我们干了什么了吗三皇子是个直率的人,怎么也不像是想争位的,太子怎么就不放过他呢”

沈汶小声说:“我梦里,我们这边真的什么也没干,可更让太子毫无顾忌地下手。皇后和太子在心理上容不下三皇子不说,太子一直无子,就是三皇子看着不想争位,也不能留着他。”

沈坚恍然道:“竟然还有这么回事!”

沈卓也连连点头:“对呀!太子怎么一直没有孩子呢”

沈坚觉得沈汶太小,不该讨论这个问题,打断说:“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沈汶说:“一步一步来,那些东西还没有运,不必此时应对。现在太子既然提了和番,那我们就先把和番的这事儿替太子安排一下。他们说了要游玩京城吧那就这么办……”

方才听到太子要运武器给北戎,沈坚和沈卓心中愤怒,听了沈汶的安排,他们可没有张允铭的多愁善感,沈卓听了点头赞许说:“好,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有报应!”

沈坚微皱眉:“就是用此计,以四公主那个脾气,闹将起来,肯定不会同意和番。”

沈汶说:“那时再说,现在先把火罗这边敲定了。”

沈坚也点头了,然后三人一同回府。

次日,沈卓到了观弈阁,来回遛了半天,终于等到了走进来的四皇子。等到四皇子坐下,沈卓走过去,笑着对四皇子打了个招呼,随便地坐到了四皇子的身边。

四皇子心跳得厉害,可是表面上很镇静,也对沈卓点了下头。

沈卓将写了行动步骤的小纸条折成纸团悄悄塞给了四皇子,说道:“今日本该向公子讨教,可我定了饭局,只能在一边看看公子与人下棋了。”

四皇子手握着纸团,恨不能马上起身就走,可自己才坐下,怎么也得坐会儿。正想着坐会儿就走,偏有个人凑过来笑着说:“蒋公子好久不见不知可有时间下一盘”

四皇子咬着后槽牙笑着,微微点了下头,让对方猜子,一上手,就疾风暴雨,不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不过一刻钟,对方就笑着说:“蒋公子棋艺高超,在下实在不及。”抱拳告退。

四皇子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声问沈卓:“我是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沈卓嘿嘿笑着说:“偶尔露一下峥嵘也没什么,不然谁也不知道你的厉害。”

四皇子腼腆地说:“我有什么厉害的就是喜欢下棋罢了。”

沈卓起身说:“蒋公子可别如此自菲,能下一手好棋,脑子当然是很好使的。”

四皇子听了,脸上的笑容没了,看着沈卓的背影,开始考虑是不是日后不能总赢棋,得多输一些。可他平时已经很谨小慎微了,实在不想在棋盘上还得作假,好像最后一片净土也得放弃,就决定以后少下棋,多喝茶,别惹议论。

他又等了半晌,见因为方才下手太狠,没人前来约棋了,才起身扶着丁内侍下了楼。坐到车里,四皇子马上展开纸条看了,牢牢记住后,将纸条撕成了黄豆大小的细末,从车帘间一点点地撒出去,让它们零落在地化成了泥土。

沈卓离开观弈阁,接着就去了李氏的欢饮阁。沈坚已经和张允铭张允铮在那里等着了。没了闲杂人时,沈坚将昨夜听见的记录给了张允铭,张允铭看了,不可置信地摇头,又给了张允铮,张允铮看过,揣到怀里,哼道:“就凭这些,现在杀了他都不犯法。”里通外敌,还私运武器,自古都是重罪。

张允铭低声说:“他们要的可绝对不能运过去。”

沈坚说:“当然,可我们现在先要安排好好招待一下火罗。”

然后几个人低声说了那天的安排。

谈完事情,大家好好吃了顿饭,几个人笑容满面,别人看不出异常。

回府后,沈坚让人给宫中三皇子递信,邀他两日后郊外骑马,某时某刻在东城门见。三皇子当日下午就回了信,说一定前往。

两日后,太子派来的三个东宫官吏到了驿站,火罗带了三四个人上了三辆四面无遮挡的马车,开始在太子幕僚的带领下,游览京城的风光景点。

他们出了客栈的门,周围的百姓们有的指点,有的说笑,还有一个人打了个唿哨。这唿哨声传过一条街,那边有人吹了一声竹笛,又远处,有人似乎无意间敲了一下锣……声声传递,就到了刚刚落座在一处风景点的楼上准备吃早茶的张大公子耳中。他选的是临街的位置,听见了楼下有人一声绵长的吆喝,临窗看下去,自己府里的十几个人散布在周围,有的扮成乞丐,有的权作闲人,都已到位。张允铭摇了摇扇子,向伙计点了茶水,一片悠闲――他这边只管开场,大戏是张允铮那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