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制模(1 / 2)

火罗躺了一路回到北戎,又躺了一个来月才下床活动了。渐渐的,他觉得身体恢复了大半,如果不是长时间骑马打斗,倒是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同。可是如果太过劳累,就会喘不过气来,体力多少不如以前。他把这笔账细细地记下了。

他对吐谷可汗详尽讲述了沿途的地理状况和南朝的富裕,竭力建议南征,将这些无能汉人占据的土地据为己有。

吐谷可汗知道火罗年轻气盛,想事情难免太简单。现在自己还没有完全扫平北疆,向南扩张,尚且还早。但是如果北疆平定了,早晚要往南边去。手下几十万骑兵,不用白不用,不打仗白养活他们吗但是眼下,还是接受南朝皇帝的盟约,答应火罗强烈的要求,应太子之邀,为火罗向南朝皇帝请娶四公主为妻。当然,现在季节不对,这事得等来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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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汶再到院落中的屋子里时,屋里多了一个大缸。沈汶正奇怪间,张允铮让她进了密室。密室里的书案都撤了,变成了一张正方的大台子,旁边是一盆砖红色的泥土。张允铮指着泥土说:“这是我准备的胶泥,从今天起,你来用这些泥建你的迷宫。”

沈汶有些不自信:“有些地方,嗯,不好弄。”

张允铮说:“你告诉我,我来做。你如果不能用泥做出来,别人也无法用砖石建出来。你做好了,我来画。”

沈汶问:“你会画”

张允铮半眯眼:“我不敢说会,但是如果我动笔,和你画的一比,别人就会以为我画的旁边是猪画的。”

沈汶怒瞪张允铮:“你又来挑衅是不是”

张允铮哼一声:“挑衅怎么了快点,动手吧。我这里还有个可以调节的小模具,你把石材的大小告诉我。”

沈汶一喜:“太好了!我告诉了我二哥去采石呢,尺寸是……”

张允铮按照比例把模具调整好了,将胶泥填实了,又磕出来,是一条泥块,沈汶马上用来开始码墙。张允铮一边脱模,沈汶一边搭建迷城的墙壁,没有泥块的地方,沈汶要自己用胶泥捏成形状放上去。两个人配合得很好,只是张允铮经常要说几句坏话:“你那块泥再弄得平一些,胖乎乎的,与别的一点都不搭配!”“你看!这墙的拐角都不尖了!”……

沈汶忍无可忍了:“你不是还得画吗画直了不就成了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人在后世会被称为有强迫症。”

张允铮瞪沈汶:“那至少也是正!比你这一溜歪斜地好!”

沈汶现在开始无视张允铮对自己的攻击了,算啦,认真是好品质,能省自己好多事呢。

两个人做模型,时间过得飞快,沈汶觉得才过了一会儿,外面四更的更鼓就响了。沈汶就要走。张允铮说:“等等。”带她到了外间,指着一个水盆说:“你把手洗干净。”说着,还指了一下旁边的一个小刷子。沈汶知道这是上次自己说不能让人看见指甲脏,张允铮记住了,就好好洗了手,刷了指甲。用架子边的毛巾擦了,张允铮说:“我看看。”

沈汶深感张允铮太较真,把双手往他面前一伸说:“看,很干净了!”

张允铮见沈汶双手白嫩,十指尖如笋,手背几个浅窝,皱眉小声说:“猪蹄!”

沈汶收回手,对张允铮说:“小混球!”刚要出门,又回头说:“我不能每天来,三天来一次。”才跑了。

张允铮回到密室,又做出了一堆小泥条,才关了密室的门,去隔壁的卧室睡了。

他次日起得很晚,过了午饭时才回了平远侯府。

这以后,沈汶每三天来一次,张允铮预先做好了许多泥条,沈汶来了就码墙,进度很快,月余就将迷城的砖石架构搭建完了。

接着,就是细节设计了。这座迷城中有几个藏兵洞,密道和一百多处机关。其中那些机关――翻板、陷坑、绊锁、箭孔、枪洞、滚球、落板、悬石、斩人斧……沈汶做不出来,只能画出草图,让张允铮用小木棒、纸张、胶泥、针线等做出来。

张允铮充分展示出了强迫症患者的所有优点,能专心地把每一处机关做出来。有一次,沈汶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极为专注的眼神,略微皱着的眉头,心中感慨:他简直比自己还女的!

张允铮像是知道了沈汶在想什么,把手里的小机关小心地放置在了两墙间,才起身瞪了她一眼说:“这跟男女没关系!这是你太笨!我有时真觉得你是不是其实可以早点回来,但是因为笨得找不到路,才等了一千年。”

沈汶撅嘴:“你知道你这样会招人讨厌好不好说这么多坏话没人喜欢你!”

张允铮轻蔑地看沈汶:“你别为我操心,为你自己操心吧!”

沈汶说:“我干吗要为自己操心”

张允铮坏笑:“你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嗯”

沈汶脸红了,跺脚道:“你是个坏人!”竟然调戏她,趁着时间到了,赶快离开了。

平远侯府中,李氏对平远侯抱怨:“我怎么最近常常见不到……他了听说他在外面有宅子了,这是在记恨咱们了吧一搬出去就不回来了……”李氏有些眼泪汪汪。

平远侯微皱眉:“那个小崽子上次见我时还挺平顺的,没呲什么毛。可他们的确说他两三天里就有一天夜里不回来……”

李氏擦泪的手帕停在空中,惊惧地看平远侯:“他别是……养了人了吧!我得去看看他的地方……”

平远侯知道张允铮是去了那个院落,忙拦李氏:“别,你别去。那个地方,算是一个暗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都不去,免得引起人的注意。只有大郎出面打点过,我问问他……哦,他昨天出去了。”

李氏越想越害怕,担心地说:“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他是和个女孩子在一起,不然,这个年纪,他不会不着家的……”

平远侯挥手:“你想多了。他那个脾气,见人就吵,三句话后就想打架,哪个女孩子受得了希望他二十二岁时能长大些,稳得住,不然谁想把女儿嫁给他我就不想把锦儿嫁给这么个暴脾气。”

李氏对丈夫将信将疑,还是决定等见到张允铮时旁敲侧击一下。

这天,张允铮终于在中午回家了。

他昨夜做一个机关做了几次,都没弄成,一直琢磨着该换个材料。也许从厨房要个萝卜,用刀刻出个空心的形状来,要比拿胶泥做的好看。他一点不觉得沈汶的设计过于黑暗,总想着把沈汶的意图完美地表达出来。也许就是因为他太投入了,夜里睡了,在梦里他看见沈汶与许多蓝色的雨燕在空中翩飞嬉闹,他拼了命地挥着双臂踢着腿追,可怎么也追不上……他醒来,心绪不佳,饥肠辘辘地回府。刚一进府,就听人说李氏找他,张允铮急匆匆地进了李氏的厅房,见李氏正在用餐,就大叫:“哦……有饭吃!”

李氏放下碗筷,带了些幽怨地看张允铮,张允铮紧皱着眉头别扭地叫了声:“娘……”

李氏立刻笑得脸上开花:“快坐下,快坐下!”她难得地提高了些声音:“快,上筷子匙羹!让人多上菜,把刚才的鲫鱼汤再端来些,不是说要给侯爷他们晚上做走油元蹄吗成了没有也先拿过来!”

她笑眯眯地看张允铮,张允铮在丫鬟送上的盆里匆忙地洗手,可眼睛直盯着桌子上的菜碟。在巾子上刚擦了手,就伸手往盘子里抓去,被李氏一手拦住,另一手从丫鬟手里接了筷子递给张允铮,痛心地说:“不能用手,你这孩子……”她没有从小贴身养育这个孩子,张允铮在行止上就明显欠缺礼仪。

张允铮也不说话,接了筷子,也不谦让,飞快地几下,李氏面前清淡的午餐碟子就都空了。

张允铮皱眉刚要发脾气,丫鬟们端着食盘过来了,一碟碟地上了新菜,张允铮这才又埋头大吃起来,李氏也不说话,笑着看着。

等到张允铮终于吃饱,放下了筷子,端起茶来喝了几口,神情舒缓了,李氏才笑着说:“看你饿的!侯爷出城去了,你哥也不在,你不是和他们在一起”

张允铮知道张允铭去办酒窖的事而父亲在忙练兵,就说:“我才不管他们的事呢!我也……很忙!”

李氏小心地笑着:“你这么大了……要不要个……丫鬟”

张允铮听说要给他丫鬟,马上的反应就是母亲想探听他的事,立刻大怒:“你给我哥房里放丫鬟了吗!”

李氏可怜巴巴地退却:“你哥,他说要自己挑……结果,这些年也没见他挑谁……”

张允铮立眉:“既然他自己挑,我也自己挑!不对!”他回过味儿来:“我挑丫鬟干什么!我根本不想挑!她们很烦人。”

他说着就要起身,李氏急忙问:“铮儿,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了什么人”

张允铮跳起身,脸通红:“什么‘看上人’了!看上鬼了!对,是鬼!”

李氏脸白:“孩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别这么不着家,实在不行,可以抬进来……

张允铮大喊:“什么‘抬进来’!当妾!千年的鬼当妾!”

李氏捂胸口:“你可不能这么吓为娘啊!什么鬼呀怪呀的!把娘吓死了可怎么办”

张允铮皱眉撅嘴:“娘先起的头,我的事,娘别管!”

李氏招手,让张允铮到近前,拉了张允铮的手仔细看张允铮的脸。这些天,张允铮在密室中和沈汶一起做模型,深受沈汶气场的影响,心境平和,意识力专注。虽然睡得晚,可补觉充足,也没有黑眼圈,两眼里还像以前那样满蕴神采,清澈天真。

李氏越看越喜欢,拍拍张允铮的手说:“儿啊,娘真的担心你,你不用告诉娘你在干什么,可一定要好好爱护身子。”

张允铮嘟囔着:“我很好。”不情不愿的口气。

李氏叹气:“儿大不由娘啊!”放了手,张允铮行了礼,一副吃饱的满意样子走了。

李氏看着张允铮的背影,皱着眉自语道:“怎么能找到当初的那个道士才好,让他给看看,我儿是不是撞邪了。”一个被那个暴恶的四公主看上了,一个该不是被鬼缠上了吧

平远侯知道张允铮回来了,就叫了他去,说:“明天你随我到周围的庄子里转转,也混个脸熟。”张允铮答应了。

当夜,张允铮没有去密室,次日一大早,就与平远侯一起骑马出城了。

沈汶夜里到了院落,一排屋子黑洞洞的。她既然来了,就还是进了密室。点上了灯,她坐在已经成型大半的模型边,竟然不想做什么了。她呆坐了一会儿,又起身,吹了灯,出了密室,关了门。她对自己说要检查一下周围,就在这个院落旁边转了几圈,没有发现任何人。沈汶少见地早早就回了府,让苏婉娘大为高兴,睡了一个好觉。

次日,沈汶睡了懒觉醒来,也有些无精打采,躺在床上好久不起来,自己想了半天才明白,是因为张允铮不告而别!对,这个混球!也不给自己留个条子什么的!让自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段时间两个人一起做模型,也算是个团队了,他就这么一甩手就走了,不负责任的混球!……沈汶在心中把张允铮反反复复地骂了十几遍。

张允铮在城外连打阿嚏,平远侯呵呵笑:“大概是你娘在念叨你呢!”他们到了城外李氏的一个庄子里,平远侯喘着气下马,对旁边的张允铮感叹道:“不行了,真老了啊!想当初……算啦,老子跟你显摆这干吗”

张允铮好久没有骑马了,也骑得腿疼,没比老爹好多少,可嘴上却道:“谁让爹平常总在府里坐着,今后多出来跑跑就行了。”

平远侯看着张允铮艰难的步态,恶意地说:“我看你小子也没好多少,日后我每次都得提溜着你。”

小厮仆人和一群庄子上的管事农人拥着两个人进了院子,关了院门,庄子上的人都随平远侯和张允铮进了大厅,其他人守着院子。

等到平远侯和张允铮落了座,厅里的人才齐身相拜道:“见过将军!”

平远侯挥手:“你们就不用多礼了,都坐吧,还好吗”

一个人说道:“挺好,就是昨天山里来人说,他们都被累趴下了,不知哪个孙子编的那个练兵的整人玩意。”

平远侯大笑,拍了下身边的张允铮的肩膀:“你们问他吧。”

那个人忙赔礼道:“公子恕过。”

张允铮一撇嘴:“没事,又不是我编的。”

平远侯说:“平时多一滴汗,战时少一滴血。你们都明白,在庄子的人也别闲着。”

一个人忙说:“是是,大家都明白这是将军让大家保命干的。”

又问了在庄子上的人员和年纪,所存庄户用的锄镐等工具的数量,对了账目上的人头数,平远侯满意地点头,说道:“上饭吧,好不容易来一次,与大家好好吃一顿。”

几个人说:“还要喝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