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是寒风猎猎,帐内是温暖如春。
漠北女奴隶在小帐内烧旺了火盆,然后用铜钳夹了,运到汗帐里,替换下熄尽了木炭的火盆。
王帐里,一盘盘烤好的牛羊肉被放到银盘里端进来。大汗阿塔其的弟弟阿木其,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亲自持刀下席,在帐中央摆着的羊贝子上,虔诚的切了两条脖子后的肉,放到银碟里,献给客人。
客人桌上有褐色的奶茶和洁白的奶皮子,还摆着草原稀有的瓜果,这是阿布在夏天草场丰美时,派人用五张羊皮跟大乾人换的。阿布赐了忠心的臣仆后,剩下的就藏在大窑里,一直不舍得拿出来享用。
可是这些坐在上座的大乾人,明显是在嫌弃草原的恩赐!
他们品尝了奶皮子后,话里话外的笑它的平淡无味。喝了新鲜的奶茶,又在笑它咸。
至于嫩嫩的煮羊贝子,他们也只是吃了几口就放下刀子,连连道肉太生,吃了怕会腹疼。
在草原上,强者为王,享受着弱者的恭敬与供奉。现在,草原强者需要向大乾人低头,
漠北王室大多都粗通大乾官话,在场的王族尽可能的有说有笑,努力把气氛热起来。
在草原上,强者为王,享受着弱者的敬仰与供奉。现在,由于天灾人祸,草原强者只有向能解草原燃眉之急的乾人低头一条路可走。
乌云其木格看不惯大乾人阴里阴气的说话,更为她英勇善战的阿布和王叔们心酸,昔日草原上的雄鹰,却要被草兔折辱,去不得不迎合那些弱不禁风的大乾人了!
大乾为首的正使是一名二十出头英挺的姑娘,姓周,据说是大乾金陵人。
金陵是哪里,是比大乾国都更南几千里的地方,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南蛮子。
只是这名蛮子却不跟其他人般,她吃得慢,但却把盘里油腻的食物全都给咽了下去,还称赞阿布的热情好客,有草原之王的风范。
草原上可不止漠北一个汗国,还有敕勒、高车、丁零三汗国。只是他们与大乾路途遥远,平日多与西方的大秦和罗刹国起冲突,也不需担心他们会与漠北抢在大乾的既得利益。
周正使很会投巧,这话夸到阿塔其心里去了。
阿塔其满脸堆欢,心花怒放,就着烤得酥香的黄羊肉,与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马奶酒。
乌云其木格百无聊赖的割着手把肉,半个巴掌大的羊肉在盐碗里擦一擦,放到嘴里,怎么也吃不出从前那么香的滋味。
大块的熟肉如流水般被端进来,漠北王族吃喝得尽兴,醉态开始萌发。大乾的使节则哼哼唧唧,没吃几口就把盘子一推,开始大啖果品。
马奶酒烈,几位贪嘴的使节有些醉了,一双像草原鼠的小眼睛在她身上滴溜滴溜的转。
用手支着脑袋的乌云其木格有一搭没一搭的磕着葵花籽,许久才觉出不对劲。有几道目光一直粘在她身上,她一抬头,目光就如泥鳅般滑走,她低下头,目光就又粘上来。
要多烦人有多烦人,还摆不脱。
她气的将手里抓着的葵花籽向桌上一扔,撒开的葵花籽蹦蹦跳跳,溅得盘里地上到处都是。
大乾使节那里发出一阵轻轻的哄笑。
乌云其木格拍着桌子忽的站起来,翻檐尖顶帽在脸旁和后帘缀着的珍珠珊瑚随之噼里啪啦。
珍珠是冰凉的,她的脸是滚烫的,乌云其木格的眼睛更是要喷出火焰。
“呸!”
半醉的阿塔其自然是听到了,他生怕敢作敢当的女儿惹怒大乾使节,再加上奶酒的助威,就不留情的当场训斥道:“乌云,不可对大乾贵客无理!”
乌云其木格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最后使劲一跺脚上的软筒牛皮靴,无法违拗阿布,只抱着胳膊咬着牙狠狠坐回去了。
大乾正使周廉这才瞟了她一眼,秀气的轻咳一声,接着同阿塔其谈起刀枪、弯刀。
其他人被她轻轻的咳嗽震慑住了,收了带醉的嬉皮笑脸,低头小声谈论些路上的事。
乌云其木格还是觉得脸上烧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