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若斐被两名衙役扶了起来, 她无魂似的看着人们把五公子用门板抬到西厂的一辆马车上。
后街的郎中匆匆赶来, 在车上翻了翻眼皮,见瞳孔都散了,又用食指试了试脖子侧的脉搏, 然后才对车下的人摇头。
“准备后事吧,人没得救了。”
看样子这郎中经常受西厂所托来看刑犯, 见过的惨事多了,就把生命的消逝不当做一件大事。熟视无睹的将药箱背回肩膀, 也不多话, 跳下马车就回去了。
蒲若斐挣开衙役的半搀半拉, 向谭越高声道:“拉马过来!”
一直在后寓目的李洪心提起来, 紧着上前一步, 由背后跨到蒲若斐侧身,手放在她左肩前,道:“千万错都是咱家的不是,这样,咱家陪你一起回侯府。咱家让这些小兔崽子给侯爷赔罪, 任侯爷处置。”
蒲若斐将手拂开, 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冷道:“怎么敢劳公公费心, 五哥自有家奴送回, 若斐有事,不能再留了。”
侯府家奴这会把蒲若斐的爱骑牵来了,谭越捧马鞭给蒲若斐, 蒲若斐一见那匹火红毛色的大宛马,甚觉刺目。接过马鞭,当下甩了几鞭子在谭越身上:“怎么办差的,这是能骑的!”
谭越上衫被打破了,他也不敢回嘴,忙叫人拉走马,自己去牵了匹鞍镫全的白马来。
李洪知她要入宫,忙给其他人瞪眼,终于几位百户理会了,忙不迭去围住马,把谭越与世女给格开。
“世女,咱家让人告知了侯爷,你单个回去难解释。咱家陪你回府,好好向侯爷、夫人说道说道。”
李洪整个身子都拦在了蒲若斐前,力要拦下怒火攻心的蒲若斐。她可清楚,要这时候放气头上的人入宫,遇上陛下的乖戾性子,指不定能惹出多大的事。
人是不能由她走的,只能稳住,送回侯府。早就听说淮阴侯蒲四维最识时务,在他的严加看管下,世女熬过这段时日也就罢了。
自己还能得空缓缓,把这件事的经过向陛下徐徐道之。
至于陛下会是什么态度,李洪心里也猜不透,七上八下的,直骂不开眼的属下给自己招了大麻烦。
西厂里的天乾都是武官,寻常操练是练出了一身蛮力,将侯府家奴都拦下了。一名百户亲自去赶马车,要把五公子的尸身送回侯府。
李洪心里打着算盘,身子一歪,她天旋地转的被抛了出去,在黄泥地上吃了一口土,半天直不起腰。
蒲若斐将这位有头有脸的大公公扔到一旁,两名筋骨壮的天乾张着胳膊继续来拦,都被她轻易踹了出去。
“喝,喝,喝。”
见都指挥使挨了扔,百户老爷挨了打,满院子的人都沸腾起来了,自西厂立衙门,还没有敢从西厂夺路而走的人。
越来越多的人涌过来,挤在蒲若斐与马车之间,虎视眈眈的敌视着眼前美貌细腻的世女。
“哎哟喂,世女,你可把咱家这把老骨头摔散了,”李洪扶着腰,去抓蒲若斐:“有什么事好商量,这满院的人都是习武的粗人,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伤着您,咱家对谁也不好交代呀。”
蒲若斐没有让李洪抓着,她衣摆微动,人已到了那帮子武官面前。踢胯、推腰、手变刀砍后颈,武官如收割时的稻草,一波接一波倒下。
西厂没有几位上品天乾,有的也是居千户高位,自恃身份,在周旁围看不肯下场。
蒲若斐大名鼎鼎,这京城上下谁不知淮阴侯生了个超品世女,天生神力,不可小觑,就连久经沙场的老将也角斗不过。
西厂若不是仗着人多,里里外外给她围住,倒下一层又拥上一层,世女出入厂院简直如探囊取物。
他们互相看了看,耸耸肩,都不打算下场,自己何必给自己落面子呢。
蒲若斐与白马近在咫尺,与乾宫近在咫尺。
“一群废物,还怕什么,都上都上!”李洪跺脚,生怕拦不下她。
蒲若斐有打虎的气力,却难斗群狼。院子里的人得了李洪的授意,一拥而上,也不用顾忌会伤到这位世家天乾,抱腿的抱腿,抓胳膊的抓胳膊,把她死死压住。
李洪扯嗓子指挥:“马也给咱家拉走,一群不长眼的废物!”
“咳咳,”蒲若斐不是铁打的人,她感到窒息的压迫,力气慢慢也流耗消失,她的血肉之躯如今被压上了五六名身彪体壮的天乾压住,四肢也按上人。这些人纹丝不动,生怕她挣脱开。
“哎哟,我说世女呀,心急什么,咱家这就命人备辆好车,同你回府。”李洪缓过气来,慢慢劝人:“侯爷早派人去请了,人去了,活人还需要考虑这世上的事,不能不管呐……”
“咳咳。”
压在上面的天乾不知为何扭了扭,引起点小骚动,有人压低声音道:“别压我腿,硌的难受。”
“吵什么!”李洪的话被打断,就出口训:“忍一时都不行”
“大人,我身上有三百斤的人,沉的要命不说,他们扭来扭去,喘不上气。”
“还敢犟嘴!”李洪猛挥下手掌装势要打。
那人忙住了嘴。
李洪这才低头,还欲说教,又惊“世女呀,哎哟,你们快起来,起来!”
蒲若斐头歪下去,脸涨得活活要滴出血,鼻端出气多进气少。
身上的人如同千斤坠,把身子里流淌的血液坠停了,胸闷闷的,她都懒于去呼吸。</p>
李洪一边骂着一边踢,让垒成山丘的人们挨个滚下来,最下面的人被压了许久,有些不清明,手脚麻木,竟下意识按着世女的后肩头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