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
齐军一到,士兵如浪涌般向前攻城, 后面直接推出了几架云梯车, 车子还没推到临淄低矮的墙头时, 几十只飞爪就先“嗖嗖”攀上了土墙。
守城的乾军扳不动勒得死死地飞爪, 只好用短刀将绳索慢慢割断,这么一来一回, 下面的齐兵手脚并用的人, 动作飞快, 都快爬上来了。
“上热汤——快!”
几十桶冒着白烟的沸水,从刚清煮完马肉的锅中舀出来,带着马肉的骚酸气,立时被抬到了掩体边上,一只飞爪送了一桶水,浇得打头的齐兵哇哇骂娘。
后面的人举起防盾, 像是举了把千斤重的纸伞,水溅落在盾面上, 又飞散向四周,护在里头的人安然无恙。
他们顶着防盾, 继续向上爬。
飞爪索是用粗麻绞着钢丝, 很不好割,吴县令一旁看得直跺脚,不住的催着他们:“快,快些割,齐人马上就上来了。”
他干瞪着眼, 倒是想去亲自动手,不过墙边上的羽箭如流星,最远的甚至钉在了蒲若斐的靴前,活活的逼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方飞爪还没解决,士兵们一阵骚动,甚至在向后缩,他们哄叫:“火箭,火箭,着火了。”
箭上绑了浸满油脂的麻布,点燃后射出去,在淡墨的夜色中,像是元日时全城尽放的盛大烟花,只是此时没有旁的颜色,入目的全是血的鲜红。
即便是被箭的火梢擦过,也会是一场慑人的灾祸。不少士兵燃成了火球,惨叫声不绝于耳,甚至碰着装着滚汤的木桶,也不顾性命的跳进去,火是瞬间熄灭了,人也被烫烂了皮,皮肉都熟透了。
“着火的人不要随便动,趴在地上打滚!”蒲德忙得焦头烂额,临淄的县兵用起来并不得力,那些着了人还疼得失了理智,谁的话也不听,最容易殃及到其他人,她只能带亲卫撮起干土往他们身上扑。
吴县令眼疾手快的躲过了一个火人的擦肩,他抱着盛满干土的簸箕,不知所措的站着,问:“世女,您看这可怎么办,没了防守的士兵,齐军很快就攻上来了。”
蒲若斐心里却有了主意,她一步踏进流火中,吓得吴县令簸萁都翻了,想跟上去,却没有胆子。
伸手于空中撷住一只火箭,它的火焰还未吞噬到箭尾,蒲若斐飞快搭箭拉弓,长弓如满月,火舌舔吻到她带着扳指的手,射中了一根飞爪的绳索。
绳索悬在城壁上,雄雄的箭火半插其中,然后迅速蔓延,直逼还没贴近墙的木头云梯。
上面站着的士兵不敢再爬,后面的人不明情况,还在催他向上,一张木梯上的士兵都上不去下不来,如同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蒲德抹了把近火而出的热汗,大声命道:“泼油,给他齐军加一把火!”
城墙上了一小支蒲氏亲军,为了避免引火上身,他们都赤着上身,只穿一条裤衩,拎着木桶,给城上的人扑火,给城下的人倒油。
凉井水也被运了上来,城里中泽们自愿深入险境,他们把地上全都倒满凉水,防止死灰复燃。
安稳住火烧眉睫局势的乾军,立马组织反攻,火是现成的,箭簇蘸了油往火上一放,就可以射回去。他们不光光射在云梯的人上,臂力好的士兵拉起五石弓,一枝接着一枝,向冲锋的后军射去。
城下尸体乱横,箭射得乱七八糟的,一旦点了他们的衣裳,大火就连成一线,先时烧衣裳断箭,后来就是流出的尸油了。
尸油遇火,如鱼得水。
齐军登时有些骚乱,恐怖于后面监战队的大刀,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上,或愚忠的向前冲。不断有人被火箭点燃,燃烧出的味道令人作呕。
城外除了护城河别无水源,军中一时找不到盛水的容器,齐兵疼得冒着滚石和箭雨都要跳进去。河面上“嘶嘶”冒着白气,先跳进去的人还没钻出河面喘口气,就被后跳的人压在水底,直到窒息。
陷入完全黑暗的战场,一个个魅影在移动冲锋,靠着城下城上射出的火箭,勉强辨认方向,拥挤踩踏而受伤的,也不在少数。
临淄县的护城河不深,血波起伏跌荡着,它很快就被尸体填满,士兵们伸手不见五指,甚至就踩着这座人肉桥梁,踩着曾经共营铺的弟兄们,一路攻到墙根下。
齐军将领见状,命人吹军号,道:“撤云梯,抬原木,撞城门!”
密密麻麻的齐军扑上来,喊着号子撞城门,有的拿着锄头,抓住城墙就一阵锄,乒乒乓乓,也锄了几篓子石头出来。
临淄城可不比乾京用糯米粥、桐油粘合垒砌的宽厚城墙,经久坚固,它只不过是用麦秸和土夯实的基础。同是挖土石,这可比愚公移山痛快多了。
蒲若斐立在墙头下看,正欲观察敌情,不料迎面一枝飞箭就射上面门,她应声而扶墙,捂在左脸的指缝间是汩汩鲜血流出。
见世女受伤,吴县令七魄吓散了三魄,想上前又踟蹰。
“世女,世女。”蒲德冒死冲过去,在晦明的流飞的火光里,急切的想查看她的伤口:“伤到哪里了小人这就给主子包扎,还请主子先移步到安全的地方。走,有属下扶着呢。”
蒲若斐身上的衣着是不同于乾军黑油铠甲的白,身上的软甲也是明色的,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明显。她一时的站不住脚,被下面的齐兵看得是一清二楚。
齐人虽不认得城里的淮阴侯世女是何人,但穿成这样上墙的一定不是无名之辈。
于是,城下齐军将领教士兵大呼:“世女被箭射死了,世女被箭射死了——”
零零星星的还有喊着:“投降不杀,”“齐军入城放粮,”如此之类煽动性的威胁。
蒲若斐抬头,脸上在火光中仍是白白净净的,星瞳倒映出点点战火,围着光芒的是无尽的黑暗夜色。她左眼的下方只有一处积了点血污,蒲德忍不住,先去给她抹了去,血下面也没藏有伤口。
“是哪里的血呢”
蒲若斐左手的食指断了,她没有说,忍着痛负手,把断指藏缩在身后袖中,惨白着脸道:“我无事,安稳军心重要,你陪我在城上走一走。”
“这怎么成,”蒲德惊到,力劝她:“太危险了,属下代您走一圈吧。”
“城破了谁都逃不出去,趁现在士兵还没有反戈相击,让他们看到我还活着,就足够安定人心。”
见蒲若斐坚持,蒲德也不再说什么,她不放心的护在蒲若斐左右,时不时用短刀削掉射来的流箭。
“世女平安无事,前来慰军,望诸公英勇作战,来日报给朝廷,也受千金赏,做万户侯!”</p>
蒲德抓了两个嗓门大的亲卫,在前面开路,轰雷战事里,一遍一遍在众人的耳边许下重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