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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内殿,这里金碧辉煌, 名正言顺的雕画着格式各类的凤凰, 栩栩如生, 阴刻阳浮都有。
太坤殿的主人, 吴太后性平和,掌凤位数十年不倡奢华, 以其的娴慧温雅获宫内外一致的美誉。此时的棋路也不温不火, 稳扎稳打不见后着。
这可苦了与他对峙的苏容婳, 她是有孝心的,在棋盘上看出了多少破绽,但为了哄父后开心,她硬生生的按下腾腾的杀心,与他慢慢落着子。
到吴太后白子行,只见他执子沉思, 落下后理了理袍袖,然后用镶宝石的护甲一指他处。
那是一个素白瓷瓮, 光光圆圆的身子,里头插了十几卷轴。
“皇帝既然今日有空陪哀家, 就也瞧瞧那些画像吧。”
都说母女连心, 吴太后的意图昭昭,苏容婳又怎么可能不知,在父后留她手谈的那一刻时,她就猜到了他心思的一二。
苏容婳的黑子泠然落盘,落在一角堵上了吴太后的一片白子的生路, 她淡淡道:“他们怎么能同父后相提并论,朕承欢父后膝下,是来行孝的——哪是要顾这些事。”
她的最后一句像是在嘟囔的抱怨,短短几字一闪而过。侍立在侧的乌云其木格从没见过如此孩子气的陛下,顿时觉得十分有趣。
“你的大事定下来,就是对哀家最大的孝心,”吴太后是过来人,半壁江山沦落也不急不躁,她诱道:“皇帝若有什么中意的人选,也跟哀家说说,民间有句老话,强扭的瓜不甜,这哀家也是知道的。”
“父后多心了,朕没有。”
吴太后心底叹息,自己的孩子足踏不胜寒的高处,心思重,真心难露,她都能理解,可把那人藏着掖着,连自己都不让知晓,这就未免使人伤心了。
不如,对方子下一剂猛药,看陛下怎么办。
“皇帝还是太女时,与轻衣那孩子就好,可惜他家世太薄,配不上皇帝,”吴太后侧脸,宫婢呈上刚泡的碧螺春新茶,他就着抿了。端茶宫婢退下,捧盂宫婢上前,吴太后漱口后就又在唾盂里吐出。
苏容婳脸上的不悦转瞬即逝,她不自然道:“过去的事,父后就不要再提了,往事不可追,朕更不是怀旧的人。”
吴太后倒有了笑,摸出一枚棋子,道:“哀家是怕你不敢说,既然是这样,哀家就不提他了。”
他道:“大乾也不是不许皇帝只守着一名天乾,皇帝觉得顺眼,就多挑几个入宫,早日诞下龙子龙孙,哀家弄瓦弄璋,也不需你日日来陪了。”
“齐王叛逆还未平定,漠——”苏容婳想到陪侍的乌云,就跳过不谈:“朝中大臣盘根错节,朕无心与他们联姻,不然,徒徒长了世家的威风。”
吴太后摇头:“陛下错了,你的后位和妃位都是极重的筹码,大婚固然会长他们气焰,但只要你拿捏得当,他们只会依附于你,忠心于你。”
世家都是一丘之貉,怎么会与皇家同心同德呢,苏容婳暗想,父后果真是在深宫待久了,不知朝堂险恶,也不知世家的气势逼人。
“朕有分寸,劳父后忧心。”
又是敷衍,吴太后心有遗憾,决定再推一把。他佯装欣慰,道:“皇帝有这份心,哀家就知足了。国家大事是不可耽搁的,哀家呀,在后宫也听闻淮阴侯屡立战功,是本朝的大功臣,只是他蒲家又是世家的标杆,大肆封赏是不通的,那皇帝想赐他些什么呢”
这试探有些拙劣,苏容婳无可奈何,明道:“父后可有想法”
吴太后护甲磕在檀木棋盘上,直言道:“你燕王叔母入宫求过哀家,要给她的嫡女燕安郡主求一个好人家,哀家想燕王没了封地,在京城也是落魄,不如把燕安赐婚给淮阴侯世女。做了皇亲国戚,也不算亏待侯府了。哀家对前朝不好插手,可燕王是宗亲,哀家能给他做主,只是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燕安吗,苏容婳记得那名纤细身材的少女,有着不同于自己清冷沉静的活泼朝气。
初遇时的若斐不也正是这个模样在猕兰围场上,敢于与自己赛马射虎。跑到淮河船里吃酒,意气的把调戏自己的闹事人给打伤……与自己纠缠愈深,她反倒变了愈多,她在成长,在为自己剔下少年人该有的不更事。
改变是一坛苦酒,只有饮下者才知其冷暖味道。苏容婳想,或许在某个夜深人静时刻,蒲若斐也会因酒的苦涩而落泪挣扎。
“皇帝”
苏容婳道:“父后,赐婚一事急不得,总要你情我愿才好,否则,又是一对痴儿怨女,侯府心中也不痛快。”
吴太后意味深长,笑道:“还是皇帝明白。”
苏容婳受不住了,命女官道:“各家夫人可都来了让他们进来吧。”
女官蹲福,领命而出。
太坤殿外殿,气氛可不比里头暖上多少。
众人因赵夫人的话而陷入无边沉默,因恐惧因口齿不利因无话可说,都无人敢再说一个字。
好在尚明德是个惯会救场的,更何况他素来天不怕地不怕,行事胆大包天的比些天乾还能。
当众人都沉默为上时,他开口了,专门挑了些逢迎贴心的话,贬着自己说:“夫人丰脸阔耳,是福禄极厚之人。我们这些没福气的,才需要靠子孙儿女的帮扶,若不然,如今更是不知在何处了。”
众人知趣,七嘴八舌的也应承她。
“是啊,夫人的福气,都显赫在自己身上了,别人也分不去,哪来的这么好的福气呢。”
“有些人啊,求都求不来的。”
“相爷对夫人,也是实打实的好,有无子嗣又有什么关系呢,天乾对人好就真真够了。”
赵夫人木着脸,也不笑。有些年纪长的地坤知道她的语不惊人死不休,还有些劫后余生的欣慰,只要她不再回怼,就在心里谢天谢地了。
他们地坤虽是不大管外头天乾的事,但枕边风谁不会吹,在宫里受了委屈,就是丢了自家的颜面,若是那两府实力相当,定是要在前堂找回面子的。
谁也不想与相府为敌,据说相爷是“治不住”他的这位夫人的。
这些人心里可明白,赵夫人不近人情,独来独往不与人搭话,此时的不语,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让步。</p>
殿里的人没有尬笑太久,太后也没有让他们久候。一名面熟的女官由后转出,缓步轻挪至他们正前方,深深行礼:“诸位夫人公子,太后请你们入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