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场纷纷扬扬的细雪消融了差不多时, 惹得京畿上下惶惶不安的淮阴侯世女,终于在御林军和顺天府兵雷厉风行的搜罗下,现了身。
最让乾京人民在茶余饭后闲谈的是, 那乱臣贼子胆大包天, 非但没有想方设法的逃到齐地, 反而回到了蒲侯府, 在园子里躲了这些时日。
侯府被封住了,里头的人也被软禁看管起来,但陛下却从不许人去为难,也一再推脱刑部对侯府的定罪。凭着这样的圣恩还要去包庇要犯, 当真是执迷不悟, 不要命了。
京里的富贵闲人、世家纨绔个个眉间掩不住取笑之意, 都等着看陛下如何处置她这位昔日的“近臣”呢。
不料等了几日他们也没等来这出戏,人是被捉回了东厂,可就是迟迟见不着动静。按理说照陛下这果决无情的手段,不应该抓到人后就碎尸万段、告示天下吗, 怎么人进了东厂就像是石头沉进了水底一样呢。
难不成,人已经没了陛下怕丢了皇室的脸面, 秘密教人处决了她
他们对陛下很失望,朝中大臣更是坐不住,蒲四维的根系同党还在,保不准今后换个带路人照样死灰复燃,想要连根拔起就不能错失如此良机。就纷纷上谏要求重罚蒲若斐,将人移交刑部处置。
大臣们写好了奏章, 彼此通气过,预备第二日早朝一齐上达天听,向这位只有二十余岁的地坤皇帝施加压力。
可是他们还来不及散衙,斟酌好词句的奏章笔墨还未干,宫里的宫监就笑盈盈地来了,他们向各个衙门传达了圣意。
陛下有恙,明日不朝。
这可把一干世家大臣给打得措手不及,蒲系的人自然求之不得,可这些原定劝谏帝王的忠臣,心中不由得生出不满,他们又约好了晚些时候一起到赵首辅府上拜访。
本应该是带着镣铐,被五花大绑在东厂阴森地牢里的淮阴侯世女,此刻却不似外人所想的样貌可怜。她倒是没有迈出东厂大门,身子可也没受一点委屈。
东厂牢狱看得紧,大半牢房都是掘地而建的,深入地下,不见天日,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去。
东厂最低的一层,是安放机密的所在,寻常人进不去,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东厂小吏巡查时也会奇怪,当日见了淮阴侯世女被李总管亲自押到了地牢里,可怎么也见不着她的身影。
蒲若斐正在温柔乡里好眠。
她抱着锦褥,下巴埋在褥边雪白的皮毛里,身上满是欢愉时留下的痕迹,或青或红。背后是坐在床内侧意识清醒的苏容婳,盯着她脑后新生出的几茎白发若有所思。
蒲若斐生气了,她的神情,她的语调依然是温柔的,可眼神里却看不出一点情意了,冷冰冰的,就像前日落在乾元殿里被她捧起的那些雪。
捂不热,融了就在指间滑走了。
即便自己亲自来,她也温柔却坚决的拒绝了自己,不肯一同回宫。
欢好小别重逢的两人倒是亲密了两回,可惜各怀心事,草草结束后也都觉出索然了。
苏容婳不常见这副样子的蒲若斐,她不是没有脾气的庸人,却不会对你发火,体贴更是一如往常,你就对她无可奈何,猜不透她想的,摸不到她的心思,更解不开这团谜。
以往的冷战别扭总是短暂的,蒲若斐首先告降,去安抚她,去加倍对她好,去打动她的心。
可是现在,苏容婳束手无策了,她知人善用,可以治国,可唯独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
父后将自己的枕边人赶了出去,又有先前逼自己选妃在前,插手干涉皇帝的政事私事,于人于己,苏容婳都不会继续隐忍下去。即便是有生养之恩的父亲,也容不得他打着别的名义,分走帝王的权势。
于是她发病期间,不仅命人在宫门前拦下了太后来探望的凤车,还不留情面的剪除了他安插在乾元殿所有的线人,连打扫庭除的,都换上了心腹之人。
不仅如此,苏容婳颁下了旨意,以前线耗用太多为由,削减各宫的开支,但唯独不减太坤殿的份子,唯独将殿里的老宫人都给遣送回乡,断了吴太后的左膀右臂。太后的侄子吴康,更是查了他的贪污受贿,给从东厂贬谪到海南做一小小知县了。
岂料蒲若斐听了这些事后,也只淡淡道:陛下能便宜行事,很好。</p>
<strong></str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