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人直接扑倒在了沐彦卿脚边,直呼“大老爷,您行行好,赏点银子让小的吃口饱饭吧。”
地上这人衣衫褴褛,身上的衣裳应该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衣袖处的泥垢已经磨得发亮,让观者一片恶寒,他的声音不小,吸引了一大波看客。
沐彦卿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在对方想抱住他双腿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让来,”沐彦卿启唇吐出两个字,似乎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口舌。
“大老爷,您行行好,小的已经四五日没有用过一口热乎的了,您赏口吃的也行啊。”那人口中说着自己悲惨的遭遇,眼睛却不断瞄向沐彦卿腰间的玉佩,贪婪之意明显。
“让开,这话我不会说第三遍,”沐彦卿不是主动找麻烦之人,但这并不表示他愿意上赶着当这个冤大头,他也不是个会屈从社会舆论的人,周围不管是不是眼前这人的同伙,似乎都认为他该出这个银子,毕竟他看起来并不缺这点儿,但不缺和愿不愿意给这是两个概念,沐彦卿不是他爹,没什么义务要出钱养他
沐彦卿脚边这人就是无赖,而今日他赖上了沐彦卿。这样的事情平常他没少做,不过在东街这边遇上贵人是很难的事情,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家门口做生意,底气自然十足,只要他一声令下,周围就能跑出若干个同伙前来支援,到时候这条大鱼还不是任他们宰割,这样的情况之下,他怎么可能会因为沐彦卿的三言两语就退缩。
“直接送官府,就说当街无故拦截朝廷命官,并意图刺杀,”沐彦卿淡淡的吩咐身后的侍从,不着痕迹的就为脚边的无赖安上了就算到了官府也很难被立刻释放的罪名。
“是,”侍卫应了一声,直接上前制止住了无赖,虽然无赖意图反抗,但他三拳两脚的功夫怎么可能是沐彦卿身边身经百战的侍卫的对手。
直到这个时候,无赖才意识到自己这是碰上硬茬了,想开口求饶,直接被侍卫捂住了嘴,“呜呜呜”,无赖挣扎着但怎么也挣扎不脱身后的挟制。
沐彦卿冷眼看着这一切,等人被拉下去再回过头面前已经让开了一条道,周围隐藏在人群中的通货没有一人为他站出来说话,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是天性。
沐彦卿带着人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他要找的院子,院子是临时租住的,此时大门只是虚掩,站在门外听不到门内的喧闹,这院子出奇得安静。
沐彦卿心中一紧,眼神示意青佲开门。
青佲会意,上前一步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沐彦卿不请自来,院子里的护卫自然不愿让他入内,“你们是什么人,怎能擅闯民宅”
“刚才被你们请来的陈大姑娘,此时在何处”沐彦卿直接开口,边说边打量着的周围,并没有看到起矛盾的双方,这让沐彦卿松了一口气,姝儿还没有正面与人对上是最好的了。
虽然虎毒尚且不食子,但就凭这位夫人二十年前能够毅然决然的舍弃子女离开,这句话在她身上恐怕并不适用。说句不好听的,按照沐彦卿的想法,他是不愿意姝儿为了一个活在想象中的母亲心情大起大伏的,徒增烦恼不说,还伤身伤神,对方根本不配。
兄长当初能做出那样的决定,是临时起意,出一口气的同时很大程度上也是不想让对方再影响自己和妹妹的生活,恐怕他也没想到这人竟还有脸回京,甚至直接找上了陈家,请来了姝儿。毕竟因为多年前的决定,她在京城已经丢尽了脸面,她放弃所有选择了一条主动众叛亲离的道路,本就是落荒而逃寻常人恐怕连回京的勇气都没有,偏偏这位夫人是个例外。
大义者是很难理解自私者想法的,当初走的那般决绝和无情,现在还能以一副受害者势弱一方的角色出现,不得不说她的行为真正诠释了利己主义者的想法。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而现在她进京大概除了为自己讨一个说法就是兴师问罪吧,不过她的身份本就上不了台面,所以只能像这样私下里把姝儿约出来。
“什么陈姑娘,公子这话我们可听不明白。”管事的下意识就是反驳,绝对不轻易承认。
“我既然能找到这边,就证明我已拿到了实质的证据,我身在此处,是给双方都留个脸面,如若你们给脸不要,我也可以直接报官,让官府裁决此事。”沐彦卿笑着说道,他的耐心在一寸一寸被磨光。
他不是陈家兄妹,这个院子里除了姝儿,其他人和他都无干系,出了这个门,就算以后他和姝儿成亲,岳母也只会是现在的陈大夫人,和其他人不会有任何干系。
那边管事有些犹豫,他们现在可不敢跟任何与官府有关的事情上扯上联系,他们家先生死后可并不光彩,尤其现在就连硕亲王也被贬谪去了皇陵,他们现在在京城可以说没有任何靠山。虽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是谁,但能够亲自来寻陈姑娘就意味着和陈家的关系密切,如果真的报官,吃不了兜着走的只会是他们。
“我们夫人请公子进去,”那厢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沐彦卿瞥了一眼,不动声色跟了上去。
这只是一个临时的院落,想来主人也只是把它当做一个临时的落脚点,所以布置略显粗糙。当然其中可能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大概他们出发之时,那位欧阳先生的死,还可称得上死得其所,毕竟能让皇子亲自送葬的殊荣,这世上可没有几人能获得,只是在半途中这件事情的整个方向转变了个个,所以他们只能怎么低调怎么来。
只是现在看来这低调可做得并不彻底,不然他们也不会亲派人去陈府请姝儿过来,这样动作可不是明智之举,那位原配夫人但凡要点脸面,这时候就应该远走他乡,此生再也不会出现在一双儿女面前,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低调。
沐彦卿默默的这样想着,那名婢女已经带着他们进了厅堂,陈姝确实也在。
“彦卿,”陈姝站起身来,语气中满是惊喜,“你怎么过来了”
“本来是要去府上你的,没想到半路接到消息说你提前出了门,我不放心跟上来看看。”至于怎么会知道她就在此处,沐彦卿没具体说,陈姝也没问。
“她有人这个专门请我过来,我跟着来看看是不是我想见之人,不过到现在我还没见着人呢。现在想想,倒是我鲁莽了些。”陈姝语气有些低落,不知道是因为没见着母亲所谓的母亲,还是因为自己单独过来没有考虑后果。
“想见就见,我让人去请,见了面我送你回府,”沐彦卿温声笑着说道。
沐彦卿语气轻描淡写,被生母抛弃的痛是姝儿心中永远迈不过去的一个坎儿,想想确实是这样,比起兄长已经能够冷静自持的解决这个问题,就算有能力查到母亲在哪也不想去查的心态,陈姝对母亲的渴慕可谓是挂在了脸上。
这倒无可厚非,毕竟没有拥有过,才会以美好的想象填补那部分空虚,沐彦卿无意让陈姝知道其中残酷的现实,不过总不能让她永远抱着这个遗憾活下去,他不希望自己未来的的夫人永远把这部分情感当成自己的一个枷锁。
噗嗤陈姝笑出声音,“我们是来做客的,难道还能要求主人家做什么不成”
“切他们已经派人亲自请你过来了,请来却不相见,世上哪有这个道理,我们总也不能白跑一趟不是,”沐彦卿笑了笑,眼神示意青佲去办。
沐彦卿不想去想那位夫人这样做的缘由,是突然醒悟自己不应该这样做,还是拿着架子想让对方心中升起几分温情再出现,与木沐彦卿来讲这些都没有意义,他现在的想法是让陈姝如愿以偿。
“见了人不管对方说什么,你只管按你想做的来,我一直都在,”沐彦卿问声说道。
“我知道了,”陈姝抿唇笑了笑,心里的紧张尽数退去。她来赴约是想看看她,想问问她当年怎么舍得,她怕对方真的是她又怕对方肯定不是她,总之担心来担心去,一直到沐彦卿出现之前,她的心都是揪着的。
但是在沐彦卿出现之后,她奇异的就平静下来了,至于沐彦卿为何出现在这里,为何沐彦卿对这件事好像很了解,这些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只知道彦卿是她的靠山。
所谓的陈夫人,哦,不,现在应该称她为欧阳夫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她长得极美,眉眼间与陈姝有些相似,身上锦衣绮罗,一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形象,很显然离开陈家二十余年,她没吃到什么苦头。
只看一眼沐彦卿就已确定这位夫人的身份。
对方甫一出现,陈姝就愣在了当场,直勾勾的盯着对方,错眼不眨。
“你是姝儿”妇人抬手颤颤巍巍的指向陈姝,说话的同时眼中已有泪花闪现,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陈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自然无从回答。
“夫人专门派人去陈府请姝儿过来,不就是想见她一面,已经做了这么久的心理准备,怎么还会如此失态”沐彦卿笑着提醒了一句,要是心中有儿女,又正好在偶然机会下相见,那这位妇人的表现还真的很符合眼下的情景,不过眼前的妇人明显两条都不沾,既然这样又何必在这里表演母子情深。
“你你是宇柒”妇人面上已经梨花带雨,虽然保养得宜,但她毕竟已经年逾。四十,这个年纪再做这样的动作很是违和,不过她本身好似没有注意到,还在继续说“我知道你恨我,我就是想见见姝儿,听说她最近要成亲了”
“夫人,您大可不必与我说这个,我并不是兄长,”沐彦卿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妇人被噎了一句,后面的话愣是没有说出来,她指了指沐彦卿,像是在询问他既然不是陈宇柒,为何出现在这里。沐彦卿只做没有看出她的意思,他现在全部的心神都在旁边,陈姝刚刚扯了扯他的衣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您这次叫我出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陈姝平神静气的问道,她已经不是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家了,这几年她跟大嫂学着管家,见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几家悲欢离合,多少人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在这个过程中,她学了分辨。
眼前这人说话的时候,她明显的感觉到对方只是在做戏,什么只是想见见她,什么听说她要成亲了,不过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目的而所说的铺垫语,连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知道,她还要要奢求些什么呢。
“我”妇人有些语塞。
“这是最后一次,您提出来我会尽可能答应,”陈姝笑着说道,语气温和。
沐彦卿皱眉,他听出了姝儿这句话未尽的意思这是最后一次,此事后我们互不相欠。低头看了看陈姝因为紧张而不断发抖的手,大概还是有所期待的吧,虽然对方已经表现的很是明显,但毕竟是盼了多年的第一次相见。
沐彦卿低头握住对方的手,无言守候。
“姝儿,你不要误会,我没有什么事儿的,”妇人反驳,“就是,就是我说的那件事情对你兄长来说一点都不为难。”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沐彦卿感觉陈姝是松了一口气的,后半句立刻让她全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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