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流氓, 人人得而诛之。
乡村生态最大的特点就是抬眼就是七大姑八大姨, 三句话就能扯上亲戚关系,再不济也是一条河边的熟人。
杀父夺妻之恨, 也就是说在传统文化中,有人侮辱了你的妻子, 那就相当于杀了你爹。
能忍吗?是可忍孰不可忍。广大人民群众义愤填膺, 集体捋起了袖子。
别狡辩!找老头子?天底下都没这样的怪事。跑到妇产科找什么老头子。
明明护士已经拼命阻拦, 还强行闯入检查室,不是耍流氓是什么?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妇产科来的不是大姑娘,就是小媳妇,找什么借口。
说是无意,你无意, 干嘛非得往这种地方传,还强行破门而入,存的什么歪心思, 把大家伙儿当傻子吗?
毫无疑问,贺阳挨了顿揍。
跟随他来的人虽然穿着绿军装,可是这个年代大家伙儿都流行穿军装, 所以居然没有形成有效的威慑力,随从也跟着挨了揍。
他们是练家子, 可双拳难敌四手,《三个火木仓手》的主人公达达尼昂尚且在旅店里被几个人用棍棒、铲子和火钳打趴下,何况眼下他们面对的是人民群众的战争海洋。
护士姐姐当机立断,立刻指引众人去病区外头打, 免得打扰了正常诊疗工作。
人民群众响应卫生工作者的呼声,直接将人拖出去打。
余秋在旁边跟个没事人一样,安慰了哭哭啼啼的妈妈,又指导她给宝宝喂奶,然后接了电话去楼下支援。
经过楼梯口的时候,她侧过身子踮起脚尖,姿态轻盈又敏捷,直接从缝隙中穿了过去。
陈敏有些忐忑,小声问余秋“咱们不管吗?要是真打死了怎么办?”
余秋不动如山“凉拌。”
陈敏颇为不安“那可是要闹出人命案的,得负责任的。”
余秋似笑非笑“什么时候他们为那些被他们打死折磨死的人负责,什么时候再找人为他们负责吧。”
下了楼,她安慰惶恐的小姑娘“放心,闹不大的。”
能混上去的谁没两把刷子。这点儿小症状就能把他打趴下了,那岂不是在侮辱正治斗争这4个字?
楼梯上的贺阳气急败坏地大声宣布他的身份“你们想干什么?想要攻击无产阶级文化大格命吗?”
带头揍人的病人家属这才悻悻地收回了拳头,却跟着脖子不肯认输“我头回听说搞格命就是耍流氓。”
旁边人纷纷附和“就是。格命就是专门抓流氓的。”
他们才不怕呢,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人多力量大,这还是在他们红星公社的地盘上呢,一个外来户还敢耀武扬威,装什么样?
又是一轮新的扯皮,院长闻讯赶过来了,赶紧在两边劝和,还请父老乡亲广大社员们卖他个面子。
余秋朝陈敏笑了笑,语气轻飘飘“走吧,院长肯定能压得住。”
打也打过了,气也出了,社员不会真为了这种事情就要人家的命。
普通百姓可不像某些人,不把人命当命。
他们进了诊疗室,王大夫颇为为难,眼前这人病情明确,就是鸟铳伤,打鸟的时候,里头的小弹珠全都一木仓轰在了前头人腿上。
这种鸟木仓的杀伤力有限,基本上不可能穿透内脏,但是现在皮下肌肉里头也很烦啊。
想想看,上百颗的小珠子,一个个取出来简直可以要了人命。人的肌肉又偏偏是会收缩,受到外来刺激的时候,不由自主就会收缩。
肌肉一收缩,已经嵌进去的小弹珠就会随着肌肉移动,给取出术增加了更大的麻烦。
王大夫已经忙了半天,也没取出来几颗。病人疼得嗷嗷叫,眼泪鼻涕齐下,简直冤枉死了。
他好好在林子中走着,不就是采几个蘑菇吗?他这么大的身量,总不会被当成野兔吧。
打了他的人嘿嘿干笑,一个劲儿道歉“老哥对不住,我以为是野猪。”
余秋在边上捂脸,感觉这位老哥还不如不开口说话呢,这哪里是讲和,简直就是想挨揍。
眼看病人要跳脚,余秋赶紧按住“来来来,咱们先把这个腿上的伤的问题解决了。”
她转头招呼肇事者,“你也别说笑了,赶紧去弄一块大磁铁。”
陈敏反应过来“啊,就是跟廖主任一样,打鸡血!”
王大夫满头雾水,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陈敏赶紧清清嗓子“你不用知道,等着看我们变戏法就行了。”
肇事者虽然嘴上不会讲话,行动起来倒是挺迅速。这又是现在乡土人情的好处,因为住的地方近,大家伙儿都认识彼此,也不担心对方脚底抹油,跑了。
没多少功夫,打鸟的家伙就弄来了一大块磁铁。余秋赶紧给磁铁消了毒,然后将磁铁贴近病人那条挨了木仓子儿的腿。
霎时间,诊疗室里头就发出齐齐的抽气声。
还真是跟变戏法一样,那些小钢珠全都顺着伤口滚出来,啪啪啪贴在了磁铁上。
处理完了皮下伤口,肌肉里头的钢珠也不用担心,还是拿磁铁贴着。钢珠都不跑了,直接拿钳子撑开伤口,都不用费尽心思去夹,因为钢珠会自动顺着小孔吸出来。
那外伤患者立刻竖起了大拇指“乖乖,到底是教授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
王大夫一点儿被轻视的感觉都没有,反而与有荣焉“我就说嘛,我们小秋大夫肯定有法子。”
现在的社员同志们还真是淳朴,这大爷受了半天罪居然也不指责王医生不早点儿找余秋,反而挺庆幸的,亏得还有更好的办法。
余秋趁机做健康教育,打鸟也要看时候,不能随随便便开木仓。今天是打到了大爷的腿,最多就是多受会儿罪。
下次要是打到小孩呢?万一打到人眼睛呢?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那打鸟的家伙赶紧一叠声地保证,以后再也不犯了。他今天就是新鲜,今儿打到的鸟都归这位老哥。
双方握手言和皆大欢喜。
诊疗室里头其乐融融,诊疗室外头院长已经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都叫什么事情啊?乱七八糟的,就不能让他们的大夫好好看病吗?
院长敲着诊疗室的门,试探着喊余秋“小秋,你忙完没有?忙完了出来说几句话成不?”
余秋开了门,伸出脑袋“什么事啊?”
院长指着贺阳狼狈不堪的模样,苦笑不已问余秋“这怎么回事啊?”
余秋摊手,言简意赅“我正在给女病人做治疗,他突然间冲了进来,门也不敲一下,妇检室的门都被他冲坏了。人家女病人还没穿衣服呢。家属不发火才怪呢。”
院长头痛,赶紧摆手翻过这一页“我们不说这个,这位同志为什么要过来找你啊?”
“你得问他啊。”余秋不假思索,“我哪知道啊,我都没跟他说上话。我也奇怪,他要看病的话为什么要跑到妇产科去。”
简直就是自己找揍。
陈敏紧张,下意识地拉了下余秋的袖子。
她到现在也搞不清楚来人的身份,只隐约听到了什么部队之类的字眼。他们是当兵的,可是有木仓的。
余秋冲她摇摇头,就当着众人的面朝贺阳开了口“你有事吗?有事就直说吧,如果是咨询病情的话,请尽量把病人带过来,不能面诊的情况下,我没办法更多的帮助。”
贺阳的嘴巴都叫人打破了,说话的时候疼的龇牙咧嘴。
自从他得势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如此大的亏了。这一顿劈头盖脸暴风骤雨似的暴打,彻底的撕破了贺阳的斯文面孔。
眼下,这位军管会的副主任甚至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他拍着护士站的桌子大喊“你少在这里跟我扯东扯西,我告诉你,那个船被我们拦住了,人也被我们捉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你赶紧给我老实交代。”
他这一番发作,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