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旗袍(捉虫)(1 / 2)

比起死鸭子嘴硬的顾先生, 毒贩倒是君子坦荡荡。或者应该讲是他破罐子破摔,感觉已经没希望了,被人卖的底朝天,那还不如老老实实地交代问题呢。

没错, 那批毒榀是他从越南拿回来的。为什么要带这么多毒榀入境?因为乱世黄金盛世玉。在乱的时候硬通货无外乎白的黄的绿的黑的。白的是指柏粉, 黄的就是黄金, 绿的当然是美钞,黑的那就是烟土。

烟土已经过时, 不能满足新时代隐君子的需求, 基本上已经没多少人会囤积。不过白的在地下世界却是正儿八经的硬货。

他离开越南的时候,家里头房子车子什么的都没办法带走,想要变卖成黄金美钞,也不容易。因为金融系统都快瘫痪了, 银行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美钞跟黄金来。他总不能拿着越南盾出来吧,所以咬咬牙直接将东西换成白的,准备出去之后再想办法换乘能用的钞票。

跟毒贩竹筒到豆子的风格不一样, 顾先生还在负隅顽抗。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出于什么心理, 他一口咬定了自己没有买卖任何毒榀,也不存在女票娼现象,更加不可能□□。他最大的错误大概就是出轨,发生了婚外性关系。但男人嘛, 这点小错误总是难以避免的,无伤大雅。从本质上来讲,他还是一朵无可指摘的盛世白莲花。

公安同志也不打断他, 就听这人恬不知耻的往自己脸上贴金,看他屁能放到什么时候。

待到顾先生口干舌燥,公安同志才直接一拍桌子,厉声呵斥“你以为没有你的口供,我们就定不了你的罪吗?证据链懂不懂?我们人证物证齐全,你就是不承认,我们照样可以依法定罪。我也就奇了怪了,卖家跟买家都承认了。而且你这个性质可不仅仅是女票娼啊,你这是用柏粉作为好处,引诱人家被你□□,性质完全不一样。女票娼是你情我愿,罪名可比这个小多了。”

这下子老于世故的顾先生吓坏了,□□是什么罪呀?□□是可以枪毙的。这个臭□□可真够不要脸的,明明是她主动要求卖身!这会儿又在公产党面前装什么?还真以为天底下会有谁给□□撑腰不成?

他破口大骂,将古小姐贬得一文不值,死不要脸的臭□□。明明是她苦苦哀求,主动爬上来的。他一个正常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在他嘴里头,费尽心思弄上手的古小姐就成了不知礼义廉耻,为了拉客不择手段的站街女,妓院里头最下等的娼妓都没有她这样不晓得羞耻。

公安局的同志们听完之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位顾先生可真是阅历丰富,最上等的妓院最下等的寮子恐怕都是常客,什么夜总会直流,那更是夜夜笙歌。所以他才能够轻而易举拿人家举例子进行比较。看样子,得好好给他们做个健康检查,省得一身花柳病,还要祸害一堆人。

看看,资本主义就跟顾先生一样。表面上瞧着特别光鲜体面气派道貌岸然;再把那层皮扒开来看,乖乖,里头脏的真是不能见人,全是流脓的杨梅大疮。

公安局的办事员原本是从广东过来的下放知青。因为进了公安局工作,所以国家有政策的时候,她也没有选择回乡。

这会儿瞧见这些华侨里头发生的事,又是西毒犯毒又是卖烎女票娼,她顿时觉得当初家乡宣传不要逃岗的话也不是全糊弄人的。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就算没有那么夸张,可的确有很多肮脏的东西。

想想那些千方百计逃岗过去的人,在那儿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什么一技之长,真正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挣钱养活自己的能有多少啊?大陆城里头没有那么多工作岗位给年轻人,香岗就有吗?那么点儿大的地方。还不知道那些辛辛苦苦跑过去的人到底要怎么谋生呢。

何东胜没有再听办事员絮絮叨叨。他带着民兵跟干警一块儿按照毒贩的线索,又抓了几个从他手上买货的下家。

还真跟小秋说的一样,隐君子的确有强烈的侥幸心理,真正愿意主动戒读的并非主流。

他们一直忙到太阳,快要下山才能坐下来歇口气,何东胜同民兵们打了声招呼,自己晃悠悠的回去,他想同小秋说说话,因为心里头憋闷的难受。

余秋人不在屋子里头。

她写了一上午关于恶性高热的论文。现成的病例在眼前,她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恶性高热这个事发生概率的确不高,但它对于麻醉医生的概念应该就像羊水栓塞之所于产科大夫。虽然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碰到,但只要干了这行,就必须心里头有这根弦。起码不至于到事情发生之后还满脸懵,完全意识不到死神已经来了。

除了写论文之外,余秋还要将这个病例穿插到三理一化的培训教材当中去。国内医学院教育最常被人诟病的一点就是基础医学与临床直接脱钩。简单点儿讲,医学生在学习生理病理药理生化这些基础课程时,常常是满头雾水的状态,完全不晓得跟临床工作有什么关系。

当然在中国学生的勤学苦背之下,医学生还是能够将这些搞科研的老石编撰出来的书背进脑袋里的。只不过,随着期末考试的结束,它们又会被迅速地遗忘掉。再度想起来的时候,应该是考研或者是考职业医被迫重新拿起,本质上还是应对考试。考完之后除非搞科研,否则还是会再度被忘记。

这就导致了医学院培养出来的医生基础知识与临床知识想脱节。就像是先练了内功丢下来,再去学外功,结果两边融合的很糟糕。

其实这个问题不是不能解决,但得从源头上找好切入点。那就是基础知识必须得与临床经验相结合。余秋的导师就呼吁过进行基础课程的改革。与其不伦不类的照搬人家的规培制度,不如从源头上开始。

临床医学生的基础教材编写必须得有临床医生参与,不说占主导地位,也起码得与搞基础科研的平起平坐。只有在基础教材当中融合大量临床实际案例,才能够从一开始就培养起学生的临床思维,树立起他们的全局观念。而不至于让他们在今后随着临床分科越来越细,就变成了一颗钉子,除了本科室的知识之外,对超出本科是知识范围体系的内容就一无所知,甚至犯致命的错误。

因为疾病可以切割,就像解剖一样。但病人是整体的,你希望只局限于a部位做的治疗,同样会影响到b部位。疾病也如此,它总是会对身体各个方面都产生影响。

现在是个好机会。因为在特殊的时代要求下,现在的临床医生培养工作以强烈的实用性为主,甚至连基础课程都被大幅度压缩。那么一本基础教材半本病例,算是响应时代号召,可以趁机形成规范。

余秋打好草稿之后也没有休息,而是返回医院,给医务人员做毒麻药品知识培训。他们已经上了战场,面对的是一场恶战,必须得做好全部准备。

何东胜找到她的时候,她刚从医院里头出来,站在路边怔怔发呆。

不远处,老石带领的民兵正在教华侨们如何种植水上稻子。

“这个是我们的新品种,杂交水稻,亩产量比起以前的品种要高很多。”

老石虽然年纪大了,又是癌症术后患者,说话的精气神却足的很,“把发了芽的稻种就这么和上我们的培养土,然后趴在竹床的间隙中,喷一遍水,把竹床推下去就不用管了。过个天,回来看发芽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也没发芽的部分补种一回。”

老石不仅纸上谈兵,还亲身做示范,教大家伙儿怎么在浮床上撒稻种。他们几个人就这么挥洒一番,然后抬着竹床掂一掂,稻种就乖乖地滚进了间隙里,速度快的很。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一张细竹竿制成的浮床的播种就完成了。

海南气候温润湿热,适宜竹子生长。当地的竹林成片,况且竹子会自己发出来,就成了大家最好的生产材料。

何东胜走进她,笑着问“看什么呢?”

余秋伸手指老石的方向,突然间冒了一句“真好。”

何东胜笑着点头“我觉得老石在这儿更痛快。他以前在这边视察过海军。”

天高海阔,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余秋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们肯主动走出来干活了。”

不知道是为了附和新政府的号召,还是感受到了切实的生存压力。不少出逃前家里头有佣人伺候的男女老少都开始积极出来学习生产知识,开始为自己的生活做打算了。

余秋甚至还看到了有人掐了自己屋顶上种的菜拎着跟人交换自家没有种的品种。

余秋看见他们的时候,那交换菜色的主妇吓到了,一直强调他们没有搞买卖,他们就是互相尝尝鲜。

余秋告诉他们,岛上并不禁止买卖,只要不是偷拿公家的东西或者是偷别人的东西出去卖,合法的比方说自家种的蔬菜之类都可以光明正大地卖,也不非要以物换物。

这是好事,余秋轻声道“只要人有心思好好生活,不是沉寂在过往的美梦中不肯走出来,而是积极寻找新的出路,那社会就能发展,国家就能繁荣稳定。”

新中国成立之后的几次严打基本上都伴随着国企下岗潮。为什么?大量原本属于社会上被羡慕阶层的人失去了工作,又没办法从既往的荣光中走出来,自然对社会对国家的埋怨急剧加深。这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就会导致暴力事件的发生。

成片的下岗潮导致了大量不稳定因素,就连当地的公安司法机关都没能力压制。也许他们害怕会引起更大的反弹。

后来社会治安为什么逐渐好转?其实根本原因是下岗工人的子女主动被动地抛弃了父母的生活方式,开始寻找别的经济来源。人有正经工作,要满腹心思忙着挣钱过日子的时候,自然没精力再过什么刀口舔血的江湖生活。闹事的少了,社会也随之恢复稳定。

现在岛上的情况也一样。只要这些华侨愿意走出既往的生活模式,选择从头开始,那就是来再多的人,他们也有办法处理妥当。

何东胜笑了起来,下巴示意当地人船只运过来的竹子“这个,是用来做竹床的。”

这些华侨之所以愿意参与农业生产,直接刺激因素就是竹床。他们长期在东南亚生活,自然清楚竹床对于家庭的重要性。天热的时候,睡在竹床上可真是享受。

经济特区管委会的人直接跟当地农民订了一批竹子,在这儿就地办个竹床加工厂。经过简单的加工之后,竹床就可以卖给上岛的新海南人。

可不是所有的家庭手上都宽裕。就算手头有闲钱的人,碰上当家人谨慎,也觉得要省着花。

这个时候老石就领着人过去宣布他们的政策,可以以工代酬。不愿意或者买不起竹床的,可以选择做农活或者是修路来抵消,干完活之后就可以领着竹床回家。

除了竹床之外,还有各种竹篾编织品。什么晒菜干的竹匾,什么装菜蔬的竹篮,什么采蘑菇的竹篓,甚至连挡太阳的斗笠都有。这些小零小碎的生活用品,华侨可以掏美金买,也可以直接选择去干活来获得。

就算是不需要这些的人家,同样可以来干活。种水稻的如果认下了一块,那这片水稻以后的生长管理以及收割都由你家里头负责,将来打下的粮食也分15给你们家。

不少了,这个稻子一亩地起码能长1000斤。15就是200斤,况且水上种稻子也就是播种跟收割的时候费点儿力气,其他时候连农药都不让打。

“不能打,我们水里头还养的鱼虾跟王八呢。农药一打的话,到时候庄稼活了,鱼虾死了,亏大了。”

老石又拿了农药喷洒器,示意众人看里头的液体,“这个是沼液,用1:10的比例兑水,然后喷洒在稻子叶面上,这样治虫就行。农药不要想了,我们也讲究防公害的。”

周围人听得极为认真,还有人掏出了小本子,一字一句的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