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1 / 2)

先前给姑娘看诊的大夫又来了,香梅打起帘子将人请入,春燕则早已垂下了床头的幔帐。

一方白帕搭在宋初渺纤瘦的细腕上,老大夫拈着白须替她诊脉。

小姑娘的指尖垂着,一眼便能看到上头的茧子和道道旧伤痕。

宋初渺是被春燕推搡着坐到床上去的,单手抱膝蜷着,盯着足尖瞧了好一会,便觉不大舒服,想要换个姿势。

幔帐里头的人忽地动了一下,春燕盯得紧,忙趁大夫诊完脉就将宋初渺的手塞回,再把帐子掖严实了。

外人瞧来,是小心护主的举动。

宋承澧不便进,就等在外间。

听过老大夫诊断后,让香梅请他去开方子。

妹妹的身子还是那般的状况,需滋补与静养。

不过这长年积攒下来的亏损,本就是要慢慢调养,急不来的。

宋承澧离开后吩咐,往院子里又送入了不少东西。

春燕瞧瞧这,看看那,欢喜的不得了。

留了几样必要的给那哑姑娘,其余的就都成了她的。

香梅瞧着这些倒是越发不安。

虽说姑娘是这般状况,但老夫人和少爷那似乎并未轻视,若再等到老爷回来,被发现了……

正想着,便又被春燕催骂着去煎药了。

一整日间,宋初渺脑子也并非总是混沌。

迷糊一阵后,也会清醒一阵。

有时候记忆自个儿在杂杂乱乱的交缠,有时候也会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不知是身子有恙的缘故,还是多年惊惧,在内心深处,时常不敢相信自己已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所以旁人看来,觉得她常常神色恍惚和迟钝。

春燕给她递药的时候,就不知她在想什么。

将泛着热气的药汤抵到了她唇边,有些不耐烦。

“看什么呢,赶紧喝了。”

她也不想这么麻烦,但怕这哑巴不吃药,万一再病出个什么好歹来。

叫人察觉了去。

她是贪财恋奢,可也得这哑巴好好的才行,否则也没眼下这种舒坦日子过。

宋初渺闻到药味,苦的。

但她只皱了皱眉头,还是低头吹凉,小小抿了一口。

苦也要喝的。

以前在山里,病了想要碗药,那农妇也不一定会给。

春燕见她小口小口抿,不知一碗要喝到猴年马月去。

失了耐性,凑近将药碗一抬,想要给她灌得快一点。

太烫了。

宋初渺猝不及防被灌了半碗,呛到咳嗽起来,伸手推了出去。

碗被碰翻,热烫的药汁泼了春燕一身。

春燕烫得一声尖叫,脸都黑了。

窜出了火气想撒,却见这哑巴突然把帐子一扯,缩进了床内。

还是听到动静的香梅进来,好不容易劝着扯着骂骂叨叨的春燕出去了。

宋初渺坐在床角,将脸都咳红了,才顺过气来。

虽然时有迷糊。

可她们在欺负她,她知道的。她们拘着她,她也知道的。

想到刚刚那些汤药全泼在了春燕的领口胸前。

宋初渺舔了舔齿间余留的苦味。

唔……泼低了。

……

春燕被汤药毁了件最爱的衣裳,脖子还烫出了红印。

肚子里淤了气。

之前还与她同席用食的。

这之后,就都吃剩了再给那哑巴端去。

那哑巴虽说又聋又傻,可也是个麻烦的。

平日春燕都打发香梅去看着她。

可一回宋初渺独自在院中走动,一个不留意,竟到了院门附近。

还是香梅及时找见,给拉了回来。

也不知那哑巴是有意无意,索性就连房门都不让出了。

近来天气凉了许多,院内又送进了些床褥和衣裳。

自然,一样都没到宋初渺的手里。

宋初渺晚间发冷,便会蜷成一团。

可这夜落了温差,缩着身子,却还是冷。

梦里更冷。

她穿着粗制简陋的大红喜服,被捆着推上了驴车。

风很大,吹得她不住发颤。

那农妇在后头一路骂着她。

骂她个赔钱货,竟病坏了底子,白给儿子养了几年,却是个下不了蛋的。

农妇是个虚荣的。

当年看中她样貌,想着买回给残腿的儿子当个养媳,定能生个漂亮的娃。

于是拿出攒了大半辈子的四两钱给买下了。

谁想中看不中用,不过病了几回没管,哑了不说,竟还留了病根。

正好隔壁村一个粗鄙猎户看上了,又撞好运发了点小财,就拿了十两将她给买了。

听说,那个猎户以前娶过妻的,但被他打死了。

能不能生猎户不在意,只要身子干净,长得貌美就成。

她就这么被送到了猎户家。

猎户在外头喝酒,她被捆着锁在屋子里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突然变得异样安静。

接着那扇紧锁着的木门,被人一脚破开了。

进来的不是猎户,而是个身姿英挺,神色冷戾,衣摆还沾着血迹的男子。

宋初渺看清他的脸,便醒了。

眨了眨眼,眼前黑漆漆的。

她扯了下单薄的被子,攥了攥有些发麻的双手,无声呼出一口气。

是噩梦,真实的,但过去了的噩梦。

有人将她给救出来了。

青洵表哥……

宋初渺坐了起来,将被子紧紧裹了裹,可还是太冷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子冻坏过,要留心些。

轻声下地,宋初渺开柜翻了翻,没翻到什么,便走了出去。

春燕睡在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