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之人是一翩翩少年,二十多岁的样子,一身武将装扮,他自我介绍是何铭的长子何浩亮。
虽从未见过,但苏月早已知晓此人,听说此人是何铭唯一的儿子,长年跟何铭一起镇守边关,是何家军的副将。
虽是武将,人却是很和善,见到苏月,便恭敬地喊她娘娘,苏月有些不好意思:“你是我的兄长,还是叫我苏月吧。”
何浩亮不同意,说尊卑有别,不可乱了规矩,便依旧娘娘长,娘娘短的,苏月无奈,只得由着他去。
见到边上一言不发的张安,何浩亮又忍不住问道:“敢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张安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张安。”
“原来你就是张安!”何浩亮有些夸张地惊呼,“听说你跟随皇上多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难怪皇上放心让娘娘出来,有你护卫在旁,自是能保娘娘无虞。”
张安唇角微微一勾,亦是无过多反应,只道:“过奖!护主子周全是做下人的本分。”
除此之外,便也不再多说一句。
见此人话少,甚是无趣,何浩亮便也不再多讲,就带着几人直接回了住处。
因长年驻在倾州,所以,他们有自己的宅子,很大的庭院,虽不奢华,却也并不简陋,跟民间那些大户人家差不多。
按照北凉的待客之道,东厢房最为尊贵,所以,苏月就被安排在了东边的一间客房里,张安是下人,一般下人,如果是随侍婢女,那就应该住在主人厢房边上的耳房,与主人共一个大门进出,可他是个大男人,男女有别,所以,就被安排在了北厢房,张安自是不同意,只道,皇上有命,他要时刻保护皇后娘娘的安危,不能跟娘娘相隔太远,无奈,何浩亮只得让他住在隔壁的另一间东房里。
稍作安顿,苏月就提出要见何铭,毕竟此行目的就是如此,而且因山贼一事,在路上还耽搁了一日,当日何铭的信中就已透病情严重,她怕他坚持不住。
提到何铭,何浩亮有些黯然,跟苏月讲了这几日的近况。
原来,何铭已于昨日开始陷入昏迷状态,至今未醒,大夫们也都束手无策,每人跟何浩亮说的话都一样,节哀吧。
在一间主厢房里,苏月第一次见到了何铭,虽然此时何铭已经躺在床榻上人事不知,但是,苏月的心里还是如涨潮的海水,一浪一浪,起伏翻涌。
那是她的父亲,她的身生父亲,有时想想,这一年发生的事,就像是做梦一般。
她有了娘,有了爹,还有了哥哥,也有了妹妹。
她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床榻上的男人,虽然阖着双眼,却依旧难掩男人满面的沧桑,其实算算,他的年纪也不是很老,最多五十岁的样子,可是须发却已经花白,苏月想起那日在金銮殿上蕊娘跟景帝说的话来。
“你为何让贤妃去做何铭的说客,不就是看到何铭什么东西都不为所动,单单就是对贤妃有情已久吗”
“人家何铭都比你有情,事后见给贤妃带来了困扰,都跟你自请去镇守边关,你看看你后来,哪里有暴乱不是何铭去帮你平息的除了回家看看,他也基本不再踏进皇城。”
苏月不知道,这个男人跟贤妃之间到底是怎样的纠复,但是,她想,他的确是爱着贤妃的,只有爱,才怕给对方带来困扰,只有爱,才会为对方做出牺牲,或许这些年,他就是在思念和自责中度了过来。
颤抖地伸出手,将男人放在被褥上枯枝一般的大手握住,苏月哑声低唤了一声:“父亲。”
虽然对方听不见。
何浩亮站在边上,面色凝重,张安黑眸深深,凝了苏月一会儿,眼波微动,将视线掠开,缓缓环视着屋里。
许是因为武将,不像文臣那般讲究,所以这间房间,是书房跟寝房合二为一,屋中的书桌上,还有摊开未收的宣纸,砚台上亦有未洗掉的黑墨,虽然早已干涸,却是新迹,应该时日不久,可见何铭未昏迷之前还用过。
目光触及到白色的宣纸,张安眸光微敛,须臾,将目光收回,他又看向床榻上的男人。
苏月将男人的手轻轻放进被褥里面,替他掖好被褥,转身,神情黯然:“大哥,我想单独陪陪父亲。”
何浩亮眸光微微一闪,犹疑了片刻,说:“好!晚膳的时候,我过来叫娘娘。”
末了,又想起什么:“我安排个婢女过来伺候娘娘。”
“不用了,”苏月摇头,伸手指了指张安:“他留下来就行,有什么事,我会让他去找你。”
晚膳就是家宴。</p>
<strong></strong> 何铭昏迷不醒,而何铭的妻子前几年就去世了,何雪凝与商慕展又长期在军营,所以,餐桌上就只剩下何浩亮、以及他的妻子和他五岁的儿子,再就是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