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万籁沉淀到深处, 岑寂无声，玉米秆在月光下自由自在地深呼吸，天上的星睥睨着大地, 星貌森严而冷峻, 仿佛狼深夜中的眼睛。

泰瑞莎收回了镰刀，一跃而上, 落地时轻巧得像只优雅的猫，熟练又麻利地翻窗进了自己的小房间。

“妹妹你去哪里了”静谧的夜晚，被这一声询问惊醒了。

泰瑞莎睫毛颤了颤，看着从黑暗中走出的克拉克, 月光落在他的眼睛里, 那蓝微动, 冰凉而冷澈。

克拉克早就发现了，他的小妹妹泰瑞莎，有时候晚上会偷偷溜出去，有时候会很快回来，有时候却是天快亮时才会回来。

他虽然听不到泰瑞莎的心脏声, 可是却能听见从泰瑞莎房间里那些古怪的细微声响，起先是某天早晨他醒早了，听见了泰瑞莎房间里的动静, 总觉得有些在意，后来，注意力不自觉就多了些, 这才发现了泰瑞莎的小秘密。

他原本可以悄悄跟在泰瑞莎身后的，可是他没有，他还是选择在泰瑞莎的房间里，等着她回来。

发现了泰瑞莎的秘密，克拉克仔细一想，才察觉出许多不对劲的小细节，总是在白天打瞌睡睡不醒的泰瑞莎，能一人单挑约翰汤姆的小炮弹泰瑞莎，克拉克并没有因为泰瑞莎的与众不同而感到愤怒或是惊惧，恰恰相反的，他有一种隐秘的高兴。

他和泰瑞莎，都是不同的，他们都是有秘密的孩子。

“唔，”泰瑞莎摇摇头，“呆宝不知道，”都是塔塔带路的。

带路的小黑狗努力将自己缩成一煤球团子，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主人啊有你这么坑狗子的吗总是甩锅在我身上，胃口都要不好了呢

克拉克好奇地看着泰瑞莎，他抿了抿唇，问道“不可以说吗”

泰瑞莎歪头想了想，好像是不可以说的，温妮说过，人类对于死神都是敬怕而畏惧的，死神的出现就是死亡的诞生，而人类，都是不想死去的，所以最好，他们需要隐藏身份。

前辈血的经历告诉我们当然不可以啦说了被关起来可怎么办啊

这个人类小孩也太敏锐了，阿泰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啊。

要我说，就不该跟人类扯上关系，省得有这么多的牵连和麻烦。

哎呀，都是有利有弊嘛，有牵挂怎么了，有牵挂也是一种幸福啊

现在就担心泰瑞莎了，这小傻子会不会脑袋一空就什么都秃噜出来了

阿泰可以说是出去看星星啊

哈哈哈你怎么不说是出去晒月亮

反正和塔纳图斯一起，就说去遛狗嘛

屏幕前的死神们都紧张地关注着泰瑞莎，他们就担心这豆丁会不会又犯迷糊了。

“不可以说。”泰瑞莎的回答让死神们纷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大事上她还是拎得清的。

“是，泰瑞莎的秘密吗”克拉克问。

“嗯。”泰瑞莎点头。

“其实，我也有秘密的，”克拉克小声说道，蓝眼睛里隐约还流露出几丝紧张。

“嗯”克拉拉，也是要转正的死神吗豆丁瞅着克拉克，瘪瘪嘴有些羡慕，克拉拉都长这么大了呢泰瑞莎比了比自己身高又叹了口气，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到这么高。

“你，你不问我吗”克拉克没想到泰瑞莎会这么淡定，一点探究的心都没有，可他不一样，他已经憋得太久了，迫切需要一个人来帮他分担。

“不问。”小豆丁沮丧地摇摇头，耷拉着的脑袋可怜又可爱。

“那，那好。”妹妹看起来并不想知道的样子，或许是因为秘密这种存在，本身就不能告诉别人的，泰瑞莎是个懂事又贴心的孩子，不希望他为难克拉克不自觉脑补了很多。

“那泰瑞莎，有因为这个秘密而苦恼吗”克拉克想知道，同样是拥有秘密的人，泰瑞莎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保守秘密的。

“没有。”泰瑞莎摇头，“是呆宝的梦想”泰瑞莎握着小拳头在胸前，空茫的眼睛里闪耀着亮晶晶的光芒，这让她整张呆板的小脸都生动了起来。

克拉克一怔。

梦想，连妹妹都有梦想了吗

那他呢他以后可以做什么克拉克看着自己的手，忽然感到一阵迷茫。

他喜欢做什么呢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只是他很肯定，他不喜欢种玉米，不喜欢守着田地，像爸爸一样，一生做一个农场主。

他希望去帮助别人

克拉克心中的迷雾逐渐散开，他依稀能看见前方坚定而清晰的未来了，克拉克笑了笑，他戳了戳泰瑞莎的嘟嘟脸，“我知道了，如果是梦想的话，那一定要努力去实现啊，”

“嗯”泰瑞莎受了鼓励更加斗志满满了，“呆宝加油”

话说，他知道泰瑞莎的梦想是什么吗就鼓励她哈哈哈。

阿泰的哥哥怎么一个两个都是傻乎乎的。

克拉克是一个好哥哥，既然答应了泰瑞莎，就真的帮她保守了这个秘密，有时候在玛莎疑惑泰瑞莎为什么会犯困的时候还会帮着圆场，实在是一个模范哥哥了。

“妹妹，你每天晚上究竟是出去干什么啊”校车上，克拉克揽着靠在他身上睡觉的泰瑞莎小声地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询问泰瑞莎她的小秘密，因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可爱的小妹妹往熊猫的方向发展啊，随着泰瑞莎眼眶下颜色的加深，玛莎和乔纳森都问了几次，次数多了，就是克拉克也兜不住了啊，况且，他也根本不知道泰瑞莎晚上出去是做什么。

“唔”泰瑞莎抱着克拉克的胳膊迷迷糊糊发出一声鼻音，其实压根儿没听清楚克拉克的话，呆宝好困，好辛苦，昨晚上塔纳图斯走错路了，差点没能回得来，泰瑞莎又耽搁了不少时间，回来的时候天都露出鱼肚白了，她根本没睡多久就被玛莎叫起来了。

塔塔笨路痴泰瑞莎嫌弃地想。

“妹妹，我没明白，什么梦想怎么会是晚上才能完成的”克拉克想不通，泰瑞莎每天晚上出去究竟是做什么，有什么是需要一个小孩儿晚上出去的，即便他答应了泰瑞莎保守秘密，但作为一个称职的哥哥，克拉克还是为自己妹妹的安全感到担心。

“我想了一下，你现在还小，梦想，梦想应该要等以后，你再长大一点，再，再去实现。”克拉克自己说的也没什么底气，但是他毕竟是哥哥嘛，还有有一定发言权的。

听到长大两个字的泰瑞莎立马就清醒了，她的嘴唇无意识地嘟起，低着头闷闷不乐地搅着自己的手指，“才不是的，错了错了”她委屈巴巴地扯着克拉克的袖子，前面一句声音低落，可到后面忽然着急起来。

错了

“什么错了，妹妹，你说什么”克拉克怔住，他从没见过泰瑞莎这样激动。

“没有实现，不及格，呆宝长不大”她会长不大的会，长不大的。

泰瑞莎忽然特别任性地蹬着腿，攥着克拉克的袖子不放。

对于泰瑞莎来说，每次被判不及格的时候，就是最难过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她会由长大的模样重新变成小豆丁，然后回到死神学院，再一次等待试炼的开启。

哇，怎么办，忽然想哭了呢我是没办法想象的。

想看看呆宝长大会是什么样子呢

克拉克抱着豆丁笨拙又努力的安抚道，“好好好，错了，是哥哥错了，”克拉克也不知道是那句话错了，可先给自己的小妹妹道歉总是没错的。

\”嗷呜“泰瑞莎将脸埋在克拉克的怀里，可怜巴巴得发出了一声呜咽，宛如狼崽的一声哀鸣，悲怆而凄怨。

坐在后一排的汤姆和卢卡斯不禁一抖，被吓的。

话说这一兄弟俩也是有趣，在被泰瑞莎揍过一顿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豆丁下手太重，竟把他们俩如出一辙的嚣张气焰给揍没了，现在两人安分得不得了，尤其是卢卡斯，一见着泰瑞莎就像老鼠见了猫，看见了就躲。

校车原本在平稳的公路上行驶，泰瑞莎都迷迷糊糊再一次快睡过去了，可一个急刹车后校车便往不可预知的方向滑去，车内充满了孩子们的惊叫声，恐惧在这刹那间席卷而来，宛如桥下幽深漆黑的河水，里面有一只大手紧攫住他们的脖颈。

克拉克抱紧了泰瑞莎，努力让自己镇定自若，可他毕竟也只是个孩子，情绪是会感染的，车上的小孩儿全都害怕极了，克拉克的脸上也沾染上了几分焦躁。

校车落入湖水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巴士逐渐往下沉没，冰冷刺骨的湖水飞快侵入校车，它像一只有着无数巨大触手的怪兽，对自己的猎物张开了獠牙。

“妹妹，你会游泳吗吗”克拉克没有担心自己，因为他相信自己不会出事，可是他担心年幼的妹妹，还有其他小孩。

泰瑞莎点点头，“呆宝会，克拉拉”

“不用担心我。”克拉克揉了揉泰瑞莎的头发，转头看向校车的后面。

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必须得救人否则，否则他们都会死的，湖水已经要把校车淹没了，克拉克不能再犹豫了，他得先出去，虽然不知道做不做得到，但他一定得试试，克拉克踹开了校车的后门，像条灵活的鱼钻进了湖水中。

泰瑞莎怔怔然的看着克拉克的背影，她和其他挣扎的快要窒息的孩子不同，从头到尾都是那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