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前的试炼中, 见习死神泰瑞莎在森林的小木屋里捡到了两只豆丁, 于是在她收割魂灵的路上, 多了两个小尾巴, 不不不，准确来说, 只有米莎一只，因为汉尼拔, 是前面认路的那只。

“你找得到克莱佩达吗”泰瑞莎看着手中羊皮纸上出现的新地名将茫然的目光投向汉尼拔。

“”汉尼拔条件反射身体一绷，明明泰瑞莎的目光只是平静而淡漠的, 可汉尼拔总会感到紧张，或者是害怕，他害怕自己一旦没有价值后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抛下, 想要撒谎, 可对着泰瑞莎的眼睛, 他却没有办法说出一句谎言。

“我可以找，我, 我会努力找到的, ”汉尼拔谨慎地回答，这是泰瑞莎带着他们的第五天，他对这个奇异的少女还抱着一丝防备和陌生，可是心底又奇怪地依赖着她。

汉尼拔想过带着米莎逃走, 可是这里是被战争笼罩的土地，只剩下荒芜的土地和空荡的房屋，战火的痕迹让这片曾经美丽的土地变得疮痍残破, 汉尼拔甚至不知道，自己带着米莎，真的能好好活下去吗

可是跟着泰瑞莎，他们至少每顿能有吃的，有时候是一点黑面包，虽然口感不是很好，可至少能填饱肚子，他们早就没有任何资格挑剔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其实跟着泰瑞莎的他们，甚至吃的要比被关在小木屋的那段时间里好上很多，运气好的话，他们甚至还能在别人的家里找到一些没带走的罐头。汉尼拔以为泰瑞莎会独吞那些罐头，就像木屋里的劫匪那样，可是她没有。

除了她自己的小糖果以外，其他的食物，她几乎都是和他们平分的，有时候甚至还会多分些黑面包给他和米莎，汉尼拔在第一次时曾经感到惶恐，他是见过人类对食物的渴求的，他和米莎，说到底是两个人，两张嘴巴，是需要泰瑞莎来养活的。

汉尼拔一直小心翼翼的，连睡觉也是小心翼翼的，他不敢睡死，不敢占太多的位置，不敢吃的太多，他害怕泰瑞莎会觉得他们是负累，会丢下他们。

这就是汉尼拔矛盾的地方，他防备着泰瑞莎，却又依赖着这个少女，他不了解她，又在悄悄地观察着她。

泰瑞莎不怎么说话，她只会告诉汉尼拔她的目的地，然后汉尼拔去找路，然后带路，他不敢主动和泰瑞莎搭话，仿佛当初恳求她带他们走时已经用光他所有的勇气和气力了，他努力想让自己镇定成熟起来，可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找不到路的时候他总会感到焦虑和急躁，有时候看见了受战火波及的村庄或是尸体时，他会遮住米莎的眼睛，却没办法遮住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睡觉了，一闭上眼睛都是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的面孔，最后会变成自己父母的脸。

汉尼拔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压力和焦虑像两座大山一样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让这个小小的少年长时间神经都紧绷着，他从梦中惊醒，明亮温暖的火堆旁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泰瑞莎，不见了

他看见了自己熟睡中的妹妹，她天真的睡脸被火光映得红通通的，可汉尼拔却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浓浓的不安和恐惧从心底席卷而来，他着急又茫然地转头望了望，没有人，没有人

泰瑞莎，抛下他们了

她真的抛下他们了吗

真的真的，终于不要他们了吗

为什么呢

是，是因为今天自己没有找到克莱佩达吗

汉尼拔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他的后心一片湿润沁凉，明明是在炽热的火堆旁边，可他却仿佛在冷酷的冰窖里，四周空茫而幽寂，那空阔的林中深处仿佛潜伏着一只巨大而可怕的野兽，会随时朝你扑过来一般，汉尼拔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火星在火堆里跳跃的噼里啪啦声。

“醒了啊”悄无声息的一声，汉尼拔却被惊得跳起，仿佛脚下安了两枚弹簧，嗖地一声跳起，摔在地上的时候那张还没脱去稚气的小脸上流露出一丝孩子气的委屈和疼痛。

糟糕，脚踝扭到了

汉尼拔咬紧了牙根，隐忍着传达到神经尖端的疼痛，他甚至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疼痛，只是颤抖在冷风中的睫毛还是暴露了这个孩子的真实感受。

泰瑞莎眨巴眨巴眼睛，抬手轻而易举地将汉尼拔提溜起来坐好，她坐在他的旁边，有些迷惑地问，“你怎么了啊”看上去好奇怪，泰瑞莎看见了汉尼拔额上的薄汗。

“没”汉尼拔看着泰瑞莎的脸，忽然有点想哭，他一直都没有哭，一直都不敢哭，因为他是哥哥，爸爸妈妈没了，他就是米莎的支柱了，他不能表现出害怕和软弱。

在那些劫匪用打量货品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和妹妹的时候，汉尼拔就知道，人的眼神是复杂的，里面会包含很多东西，他要学会看他们的眼神来判断当下的情境。

可是泰瑞莎的眼神太认真了，她似乎真的只是在问问他怎么了，“疼”汉尼拔小声说了一个词，他试探地抬起眼睛去看她，却看见泰瑞莎更加迷惑地歪了歪头。

“哪里疼”她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漆黑的眼瞳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明亮，那实在是很好看的一双眼睛，有一种看久了就会陷进去的深邃。

“脚，扭到了”汉尼拔脸颊微红，像是难为情，“不过没关系的我，呃你，你在做什么”

泰瑞莎正低着头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脚，板着一张小脸侧头问他，“疼吗”

“这样，不疼的，”汉尼拔老实地摇摇头，“而且，我扭到的其实是左脚，”泰瑞莎戳的是右脚。

“哦，”泰瑞莎的手指转了个弯，对着他的脚踝戳了戳又问他，“疼吗”

“有点。”汉尼拔点头了。“但不是很疼。”

“哦，”泰瑞莎收回手，她歪头想了想，还没说话汉尼拔就着急地提高了声音，“我没关系的，明天就好了，一定的，明天我一定能找到克莱佩达的”

泰瑞莎睁大眼睛奇怪地看着汉尼拔，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疑惑这突如其来的保证，她“唔”了一声，忽然伸出手逮住了汉尼拔的小腿和脚，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力一扭。

这些是在死神学院学习过的，都是基础又简单的小技巧。

“嗯”汉尼拔被这猝不及防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小心翼翼动了动脚踝，还是有些细微的疼痛，不过都是可以忍耐的。

“谢谢”汉尼拔复杂地看着泰瑞莎，有些不明白她，可细细想来，泰瑞莎其实对他和米莎都很好，只是因为初见时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了，所以汉尼拔一直对泰瑞莎有一种敬畏留存在心底。

“唔，”泰瑞莎从兜里摸出了一枚小糖果，剥开了糖纸后将糖果丢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将糖纸丢进火堆里，汉尼拔看着火堆里渐渐融化的糖纸逐渐发起了呆。

泰瑞莎看着汉尼拔出了神，她看过去，正巧看见最后一角糖纸融化，她歪头想了想，似乎是在和自己做斗争，泰瑞莎抿唇，最后还是慢吞吞地从兜里摸出了一枚小糖果。

递给了汉尼拔，她垂眸看着他，有些笨拙地学着碧翠丝拍拍她的那样拍拍汉尼拔的脑袋，“给你，乖，觉觉。”

泰瑞莎觉得，汉尼拔没有米莎听话，米莎让乖乖吃饭就乖乖吃饭，让好好睡觉就好好睡觉，而汉尼拔不一样，他不是那么听话，让他吃东西的时候他要省下来，或者是拒绝，让他睡觉的时候他会说不睡要守夜，睡觉也不安分，经常会醒过来。

汉尼拔怔怔地看着泰瑞莎，喉间有些干涩，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给我的吗”

根据他的观察，泰瑞莎对糖果有超出想象的热情，对甜食也有固执的偏好，她会将食物分享给他们，可却不会将糖果分给他们，好像是她自己也没有太多糖果，汉尼拔有几次晚上惊醒都看见泰瑞莎会悄悄算糖果的数量，还会算几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