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睡了很久, 他的意识一直都游移在躯体之外, 浑浑噩噩地飘荡在另一个空间里，史蒂夫最后的记忆就是一片旷阔寂寥的蓝和刺骨无希望的冷，结束了吧, 他最后这样想。

被冰冻住的不只是史蒂夫的躯体，还有他的意识，他记得, 他和巴基相握的手最后还是分开了, 从没有屈服过的美国队长在冷酷寂静的北冰洋中，闭上了眼睛。

直到一声清脆的破冰声, 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直沉眠在史蒂夫大脑深处的神经末梢跳了跳。

被冰封变得迟钝的感官也在慢慢恢复，忽然有一天，他无比清晰地听见了人的声音。

史蒂夫不知道当初是为什么会闭上眼睛, 也许是因为遭受重击陷入昏迷，也许是因为太过安静，静谧中总会让人产生倦意, 也许是因为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又或许是因为，心里知道, 前方没有希望吧。

可是忽然有一天, 他再次听见了人的声音。

人的声音吗

史蒂夫潜藏在骨子里的警觉性倏然回笼，他蓦的睁开了眼睛。

那双许久不见天日的蓝眼睛宛如才打开的相机，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找到焦距, 而在他醒来的那一瞬间，旁边的仪器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鸣叫。

史蒂夫条件反射地撑起身来看过去，他忽然动作一顿，转头看见了旁边床上的巴基，史蒂夫瞳孔一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巴基也在

可他们分明已经在北冰洋牺牲了

史蒂夫记忆的最后，只有一片虚无的蓝。

这是怎么回事

史蒂夫的大脑中一片混乱，无数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史蒂夫按了按眉心，他一扭头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小老头眼中含泪地看着自己，史蒂夫睫毛颤了颤，他仔细看了看，竟觉得对方的轮廓有些熟悉，可他怎么想，记忆里也没有这样一个人啊。

“队长你醒了”霍华德颤抖的声线暴露了他的激动和紧张。

“你是”史蒂夫还没有说完，实验室的门忽然从外被人用力推开，史蒂夫猛然回头，只看见一个小胡子年轻人愤怒地瞪着自己。

愤怒

对他

史蒂夫搞不清楚状况，他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这样一个人他那样看着他，仿佛自己对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史蒂夫茫然地看着托尼，目光忽然在他身边的小女孩上粘着下不来了。

即使只有一瞬间，他还是看清楚了。

黑色的瞳孔，黑色的头发，婴儿肥的小脸蛋真像呢，像，泰瑞莎啊。

假如泰瑞莎再长大些的话，如果他没有错过泰瑞莎的成长，她会不会也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一定会的吧，史蒂夫陷入回忆，目光不知不觉柔和下来，嘴角微微翘起，他想起了那只小小的豆丁，想起了最后与泰瑞莎的告别，目光不禁有些黯然。

那个孩子啊，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如果说有愧疚，坦坦荡荡的美国队长史蒂夫，一定是对泰瑞莎的了。

托尼看见史蒂夫那副盯着他家泰莉回忆过往的模样，额角的青筋冷不丁一跳，他连忙挡住了史蒂夫的目光，反手将泰瑞莎推给汉克，“你先将泰莉带过去，我一会儿就过来，”

汉克看了看史蒂夫，目光中带了几丝惊奇，听见托尼的话，他点点头，“好，”说着就要去拉泰瑞莎的手。

“唔”泰瑞莎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汉克拉走了。

托尼一脸狞笑地看着史蒂夫，“美国队长是吧，你故意今天醒的吧”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个在他带着泰莉来的时候醒了可真会挑时间啊

“托尼，”霍华德无奈地叹口气，他走过去拍拍史蒂夫的肩膀，“队长，你别介意，托尼只是”霍华德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史蒂夫皱眉，“你们是谁”他问，他明显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呵，老爸，你看你是白费心了，一大把年纪还去北冰洋打捞老古董，结果人家根本醒了连你是谁都没认出来，”托尼毫不客气地说道，史蒂夫看过来时还朝他挑衅地挑了挑眉，小模样要有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史蒂夫眯起眼睛，托尼的神态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队长”霍华德正要开口。

“霍华德”史蒂夫竟是自己猜出来了。

霍华德的眸中瞬间迸出惊喜，“队长”

史蒂夫努力不让自己的震惊表现地太明显，可仍是控制不住流露出了几分，“霍华德”记忆里张扬肆意的好友，是面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史蒂夫动了动嘴唇，忽然说不出话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史蒂夫嗓音干涩极了。

托尼翘起唇角，看着史蒂夫这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莫名让他心情有些不错，可一想到这个家伙的醒来意味着什么，托尼的嘴角又耷拉下去了。

“队长，你别担心，慢慢听我说，”

霍华德十分耐心，托尼轻哼一声，他悄咪咪给克拉克发了条消息，他就不相信了，这老冰棍真醒了，他还能坐得住，嘴上说什么多一个人疼泰莉挺好的，可实际上，他笃定，这家伙一定会风风火火赶回来的。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托尼还是很了解克拉克的。

收到消息的克拉克的心理活动如下

美国队长真的醒了

真的醒了吗

美国队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根据历史记载，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很优秀的士兵。

不不不，好人也不代表他是个好哥哥啊

克拉克陷入了纠结，在经过洗礼后的克拉克的确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但是内心的那一点小倔强依然在角落里蠢蠢欲动。

他对托尼说的话的确是真心的，可就像托尼料到的那样，真当史蒂夫醒了，时间变了，情况变了，他的心态自然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一点点的变化也是变化。

他也是泰瑞莎的哥哥啊克拉克在外面的这段时间，有时候做梦会梦到过去，小时候，小男孩的他和小豆丁的泰瑞莎，他会一直保护着她，他的妹妹。

克拉克开始担忧，开始着急，因为并不了解真实的史蒂夫，克拉克没有再犹豫了，收拾收拾东西决定立刻赶往威彻斯特，不管怎么说，他都得亲眼看看那个家伙，顺便也要宣告一声，妹妹还有自己这么个哥哥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他也要捯饬一下自己，克拉克将自己下巴一圈的大胡子刮掉，又好好洗了个脸，克拉克看着镜子中那个成长了许多的男人，是的，不是男孩，而是男人了，他握了握拳。

没错，得去见一面，看看是个怎么样的家伙

泰瑞莎被汉克带到了查尔斯面前。

泰瑞莎眨眨眼睛，她回头看了一眼外边艳晴的天，然后向查尔斯问好，“午安，查尔斯。”

“午安，泰瑞莎，”查尔斯不着痕迹打量着泰瑞莎，事实上，在这几天寻找变种人的过程中查尔斯惊愕地发现，泰瑞莎似乎并不是变种人。

在查尔斯的脑海中，变种人宛如在夜空中闪烁的星星，那副漫天的星河图是查尔斯见过最美的画面，而泰瑞莎不一样。

她没有光芒，查尔斯甚至找不到她。

而现在，她在他的面前，可他却无法进入她的脑子。

这足以说明泰瑞莎的特殊。

查尔斯的眸光微闪，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思索，汉克看了看泰瑞莎，又看了看查尔斯，不明白查尔斯怎么不说话了。

“泰瑞莎，你知道变种人吗”查尔斯忽然问了一句。

泰瑞莎眨眨眼睛，她歪过头去，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困惑，“唔”

查尔斯十分耐心，他知道泰瑞莎比普通的孩子反应更加慢些，“变种人也是人类，不过他们要稍微特殊那么一点点，他们拥有与众不同的能力，是因为他们体内的基因产生了变异，我们称为x基因，”

见泰瑞莎依然是一头雾水，查尔斯揉了揉她手感极好的后天卷，“没关系，我知道泰瑞莎是特殊的就好了。”

哦哦哦听见了一种新理论呢

真不好意思了，我们呆宝连人类都不是，品种从根本上就不一样呢

品种哈哈哈哈

但是阿泰还是摁手印了啊

呆宝真是太爱学习了

泰瑞莎按手印的动作一顿，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小脸板着，特别严肃，连带着查尔斯也认真起来，“怎么了”

“呆宝是上几年级啊”泰瑞莎嘴唇抿的紧紧的，“泰莉不上二年级了，”二年级以下的也不上，她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的，查尔斯和汉克都看明白了。

两人忽然都笑了，查尔斯揉揉泰瑞莎的头发，“放心的，不会是二年级的，至少都得三年级对吧”他的蓝眼睛被轻快的笑意填的满满当当的，泰瑞莎注视着那片蓝，忽然想在那片蓝里放风筝。

史蒂夫看着霍华德，同样的蓝眼睛里却是一片恍恍惚惚找不到焦距，“霍华德你说，已经七十年了”

“是将近七十年。”霍华德补充了一句，以免史蒂夫受到的打击太大。

“这个托尼是你的儿子”他真没想到，这个一直充满敌意瞪着他的年轻人居然是他好朋友的儿子霍华德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吗还是老光棍的史蒂夫内心复杂。

“你和玛利亚因为谋杀所以诈死”诈死谋杀史蒂夫的脸色凝重了几分，看来就算没有战争，这个世界依然藏着阴影。

“我和巴基是你前不久在北冰洋里捞上来的”

史蒂夫艰难又强行地消化着这些信息，他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怎么会”

他和巴基没有牺牲，而是被冰封在了北冰洋。

战争的确结束了，可七十年也过去了，他曾经的朋友也已然老去，史蒂夫看着霍华德花白的头发，忽然说不出话来。

时间啊，时间是多么残酷的东西啊。

“巴基也会醒来吗”史蒂夫侧头看向还在沉睡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