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立再醒来时, 晨光熹微，身处在一陌生房屋之中。

他慢慢起身，苍白嘴唇终于是恢复了一些血色, 缓过了些劲儿来。

静谧一片，不觉身体有些冷意, 他抱了抱胸，头埋在手臂之间微颤。

脑海中现实和这里世界交错，一个个熟悉人影从眼前掠过，或埋怨、或指责、或谩骂，寒意蔓延, 犹如跗骨之蛆，无论如何都不能甩开。

舒明立紧紧咬唇，极力去压下耳边那些声音。

门被推开。

舒明立听到动静，立马抬眸看去。

待看清来人，他神色一动, 立马起身就要过去。

楚修云快走一步过来，将他按回床上, 轻声问道“什么时候醒”

舒明立怔怔看着他, 眼眶泛红，手指去勾他手。

楚修云眉间轻皱, 俯下身，将人抱紧自己怀中“怎么样了”

舒明立睫毛颤了颤, 一言不发。

亲密接触带来些意想不到温暖, 就如没有居所流浪之人寻到了一安生之处, 那种安心和依赖感蔓延向四肢百骸，空洞感渐渐被驱散。

“好冷啊，楚修云。”舒明立道。

楚修云一顿，翻身到了床上，他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舒明立调整了自己姿势，整个人都窝进了他怀中。

楚修云垂眸，只能看到人光洁额头和挺翘鼻子。

少见舒明立如此依赖粘人模样，他笑了笑，按住他腰身往自己怀中一带“还冷吗”

舒明立摇头。

腿动了动，伴随着一道铃响，他才发觉自己脚踝处系着一些东西，微微睁开眼睛道“什么在响”

“金银铃，可以祛除阴气，”楚修云道“你在这里受阴气影响太重，心神不宁。”

他胸膛微微震动，声音就从头顶传来。

“心神不宁”

不，不是阴气原因，是他心中有愧。

舒明立鼻间又有些泛酸，用力抱紧楚修云。

楚修云感觉到，微微皱眉，捏着他后颈，轻轻哄道“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我会陪你，乖。”

盯着他胸前衣服，舒明立感觉有些恍惚。

之前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了现在成熟模样，他们之间也

想到什么，他慢慢抬头看去。

楚修云正看着人，猝不及防接到了他试探又迷茫目光，敛眸“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舒明立道。

楚修云手一顿。

“在半月巅，在人间，在绝处昆仑所有事，我们之间”舒明立声音干涩“我都想起来了。”

楚修云看了他一会儿，微微点头“想起来也好。”

“剑碎了，”舒明立“抱歉。”

“是我没有护好你，为什么道歉”楚修云道，他摸了摸人头发，“回来就好，已经过去了，别再提那些。”

舒明立苍白嘴唇微微一抿，眼中划过些黯然，笑了笑，“恩。”

分明在笑着，而他给人感觉却是悲凄。

楚修云敛眸，声音微沉道“舒明立。”

他翻身，将舒明立压到了身下。

直看着那双含着水雾双眸，楚修云道“我永远不会不喜欢你，也不会怀疑你，不会恨你，知道吗不要害怕我会我不信你，恩”

舒明立一怔。

楚修云低下头，看着他微张唇瓣，慢慢靠近。

相触，而后辗转厮磨。

舒明立睫毛颤了颤，闭上眼睛。

他们之间已经亲吻过数不清次数，而这一次却格外敏感。每一次交触都带着熟悉颤栗和舒意。

仿佛找到了宣泄地方，舒明立咬了咬楚修云唇，眼尾泛红，隐约带了些湿润。

既然信他，那为什么不结神契

不结神契，他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感觉到他情绪变化，楚修云微微抬眸，安抚性摸了摸舒明立后脑勺。

唇齿间逐渐变得没有知觉，只有滚烫感觉带着发麻触感一次次掠过。

舒明立不知觉去抱楚修云脖子，贴着他唇转到他脸侧、喉结。

楚修云呼吸微有些紊乱，按住他肩膀，声音微哑“好了。”

舒明立身体一僵。

那双唇瓣已然被厮磨通红，“为什么不继续”

“楚修云，我要怎么才能证明我信你你怎么才愿意和我做神契”他声音干哑，隐约有些发泄么意思，狠狠咬在了楚修云肩上。

楚修云呼吸蓦地一重。

舒明立睫毛湿润，啃咬“你信我你相信我啊。”

楚修云手上青筋跳起，按在他肩上手骨节泛白，启唇道“好。”他极力平复下自己心跳，手指慢慢松开，声音低下道“我和你做神契。”

舒明立一怔。

“我派人去通知空语，等一会儿就做。”他道。

而此时此刻，舒明立竟然又生出一几分退缩，那种毫无征兆后怕涌起，将他勇气全然吞没，渐生出几分无法抑制畏惧。

楚修云抱着他，轻声安抚“听你。”

舒明立呼吸紧促，猛地将他推了开。

他惊醒一般摇头，往后退道“不行现在我不行，是我错，是我问题。”

“怕什么”楚修云定定看着他“如果失败，于我而言没有害处，不是吗”

舒明立一顿。

“无论失败与否，神那一方都很安全，空语也道会尽力护你灵识不散，”楚修云唇畔勾起了一抹笑意“如果神契大成，皆大欢喜，如果不成，我可能会把你忘了但也没关系，他会保你，到时候我们重新再来。”

舒明立渐渐冷静下来，浑身发麻发软。

“我已经留下了，总归，要有些意义。”他喃喃道。

楚修云眸色暗了暗。

舒明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道“楚修云。”

他看着楚修云，眸含泪色，勉强露出一个笑来，“你再陪陪我好不好”

两人靠近，相拥。

舒明立泪意涌动，忽生出一种孤注一掷绝意，手覆上他腰侧，将衣服解开。

事过之后，楚修云将外衣披上，起身走了出去。

舒明立睫毛微颤，却没有睁开眼睛。

门外依稀传来声音道“少主人，空语大师说已经备好，叫您带着那位大人过去。”

声音渐渐低去，人影晃动，门又被推开。

楚修云端进来一身衣物，看着舒明立，低低道“我们走吧。”

舒明立睁开眼睛，慢慢起身。

他一动，身上披着被子便滑了下去，银发披散，光洁白皙皮肤上点点红梅绽开，尽是刚才暧昧痕迹。

楚修云凝看了许久，而后微微一笑，将衣服拿起。

很快将衣服换上，舒明立看着，哑声道“为什么我要穿成这样。”

银白色长袍，上面雕琢着骷骨玉饰，从头至尾，无处不精美华丽。

楚修云替他将发簪插好，轻道“不喜欢吗”

“是你安排”舒明立问道。

“恩，”楚修云抱住他腰，脑袋倚靠在他肩上，桃花眼含笑“真好看，我何德何能有你在身边陪着”

“我是你剑灵，本来就是你招来。”舒明立道。

“之前就已成人身，不是剑灵，”楚修云吻了吻他道“舒明立，你记住了，你是我。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我，无论神契失败与否，就算你见不了我，就算我们分开”

“不会失败。”舒明立截断道。

楚修云话一顿，而后语调一转，轻轻笑道“这么一说我倒是忘了，我还欠你一些东西。”

“什么”

楚修云敛眸，启唇“等这些结束以后，再补给你。”

神契之术，有关于楚修云即位成鬼主，在场人有许多。

舒明立一眼看过去，都是陌生面孔，众目睽睽，不觉有些心中发紧。

在他们侍奉首席之上，端坐着一人。

虽不止一次听说过桑淖，心里对她形象有所预料，但真正见到人后，舒明立还是大吃一惊。

夏晏。

她端坐在最上方，面上毫无表情俯瞰着底下，一身华装，高不可攀。

看到舒明立过来，她眼中划过一分毫不掩饰厌恶。

“夏晏，她就是”舒明立怔然。

楚修云冷淡扫了她一眼，“不用管她。”

楚修云这样道，舒明立自然不再多问，目光移到别处。

看到一人后，他启唇道“欣然大师。”

空欣然就站在一偌大祭坛之前，闻言，抬眸看过来。

而他一眼，舒明立却察觉有些不对劲之处。

原本一身清绝超脱于世俗之人，现如今却变得憔悴许多，身影之中竟然隐约带了几分消瘦之意。

他含颚，算是打了一个招呼，很快移开了目光，口中念着什么。

怎么回事

舒明立皱眉，暂压下心中疑惑，又扫看四处。

楚修云将他带到祭坛最中央，发觉他目光四看，问道“你在看谁”

舒明立摇头“没看谁。”

生灭不在。

也是，他忠心主人是桑淖，为了她在关键时背叛楚修云，现在应该无颜面对才是。

楚修云摸了摸他脸颊，在众目睽睽之下忽然低头靠近了过来。

唇上触到了一片柔软，舒明立一怔，却没挣扎。

一吻结束，楚修云舌尖扫了扫他唇廓，“你就坐在这个阵眼，我在对面，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知道吗”

舒明立有些耳红，不自然道“你和谁学这些。”

许久没有听过这句话，楚修云一愣。

看他不动，舒明立将按在他肩上手拉了下来“我知道了，你也过去吧。”

楚修云却笑了，回握了一下他手，而后转身去了自己阵眼。

两人对视，舒明立不觉有些出神。

昔日矮他一头少年，已经不知何时长大成人，眉宇分明，俊美挺拔，举手投足间都尽是成熟。

空欣然见人站到各自位置上，便开始手中作法。

身下阵法开始发烫发亮，舒明立极力让自己冷静，却无济于事，心跳越来越快，一种无法言明恐惧感无声息蹿了上来。

他嗓子发干，脑袋中异常杂乱，浑浑噩噩，极不清醒。

楚修云身上有黑影出现，开始往过蔓延，而到了舒明立身边之时，却戛然而止。

他顿时呼吸一紧，慌慌张张看去，就听到夏晏声音。

“刚刚开始而已，就这种样子，做什么神契”她厉色道“凭什么让我儿为他作祭，他不过是一个”

“别怕，舒明立。”一道声音穿过一切杂乱进入到脑海。